“六小姐您看,这些就是一匹值百金的蜀锦。在上面绣些可爱的蝶儿花儿,缝制衣裳穿上身可漂亮了。”
“再看那一批彩锦颜色鲜亮,最适合小姑娘穿。据说宫中的公主们,都时兴穿彩锦做的衣裳。还有两块雪白柔顺的银狐皮,相爷特意吩咐了要让工匠赶制替您做成披风的。”
“你想想有什么缺的,都尽管告诉我。”
……
王管家领着下人在俞佟佟面前展示着一匹又一匹漂亮锦缎,看得小崽子眼花缭乱。
她坐在凳子上,低头瞅瞅自己脚上崭新的红色鹿皮小靴子,两只小手揣在胸前夹棉的手套里,这下一点也不会觉得冷了。
“管家叔叔,我没有什么缺的。”
“要不您再想想?这衣衫够不够?相爷说目前这些缎子只能应应急,等开了春再有好的料子送来,就替你赶制新的春衣。”
从昨晚以来,王管家就上赶着给俞佟佟塞礼物。
主要是因为俞相吩咐了,六小姐从头到尾的行头都得按最好的置办,甚至不能比宫里的公主差,于是王管家紧急收罗了这些。
他生怕还不够,到时委屈了六小姐又让相爷怪罪。
“按照相爷的吩咐,春雨跟香菱以后就是专门照顾六小姐的丫鬟了,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她们。考虑到六小姐年纪还小,相爷打算另外挑一批奶娘进府。”
“我已经不喝奶了!”俞佟佟抗议道。
见六小姐如此抗拒,管家没就这个事多说:“相爷的意思,六小姐饮食起居还得由专门的人照顾,要不您自己挑两个合心意的贴身丫鬟?”
闻言,俞佟佟顺着王管家指着方向,望向院子外边站成一溜儿的备选丫鬟。
大家穿着统一的衣裳,都低着头。
“你们都把头抬起来,让六小姐好好看看。能被挑去六小姐身边,以后福气可大哩,须得更卖力替主子效劳分忧才是。”
闻言,所有人又一溜烟抬起头来,她们中大多数都眼巴巴望着六小姐。
虽然六小姐是个没娘的孩子,但是如今看相爷对其重视程度,就可知风水轮流转,待在六小姐身边的确是个好差事。
小可怜要翻身啦!
然而俞佟佟一排排看过去,却半天没做决定,她挑不出来。
“六小姐,这一批里没有称心如意的吗?”
“我要想一想。”
“选下人最要紧合心意,知人知面不知心,多想想也是应该的。”
俞佟佟被管家这样围着不停拍马屁,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小崽子从凳子上跳下来,抓起桌子上没吃完的烧鸡,询问地看向她爹爹。
现在俞佟佟被允许每天都可以跟她爹一起用膳了,从刚上饭桌王管家就殷勤极了,但俞相始终没有开口。
“爹爹,我想把这个拿走?”
“又去喂狗?”
“嗯。”
“去吧。”
得到首肯,小崽子用油纸裹紧了烧鸡。
就往自己新作的小红斗篷里面塞,哒哒哒往外跑。
俞相看着瘦小的背影,突然问王滚:“你看小六是不是太矮了?”
“回相爷,这个年纪的孩子不都娇小玲珑吗?哪里?”
哪里敢说实话?
其实六小姐就是比她跟她同龄孩子,要矮上近半个头。
许是因为在南院那地方待着,饮食供不上,所以身体底子差,没能长起来。柳氏也是个粗心大意的,没留意这孩子。
俞相才不听王管家一味谄媚的谗言,他既有心决定培养小六,自然得让她身体跟上。
他还打算请个武功高强的师父,教小崽子练武呢。
小小年纪就会杀人放火了,以后谁知道能干出什么来?
反正俞相心里已经预见,至少把这孩子养得跟自己差不多。一样的嚣张跋扈,唯利是图,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上。
那肯定也跟自己一样会得罪许多人,遭遇一场又一场刺杀。
不学个保命的法子怎么行?
从前院出来,俞佟佟一路跑去了南院。
棠梨院烧了,昨晚八姨娘晕倒后就被送来了南院,就住以前俞佟佟跟她娘亲住的房间,现下应该也醒了。
小崽子对这块地儿熟门熟路,她溜过去想看看情况,门外老远就听见了八姨娘的骂声。
“我要见相爷!我不信他会不管我!”
“滚!让开!那个柳氏生的小贱人呢?把她给我带到面前来!”
八姨娘恐怕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
……
俞佟佟也没认清自己的处境,忘了她现在有爹爹罩着。
听了八姨娘的话,吓得转身就跑,边跑边念叨:“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小崽子埋头跑没看路,突然撞上了一个人。
那身影单薄,这下撞得两个人都往后退了一步。
她抬眼看见熟悉的人:“乞丐哥哥!”
八姨娘住南院,她院子里那些下人自然也大多跟来了南院。
一晚上没见,乞丐哥哥又变成浑身脏兮兮的模样。
他昨晚救了火,加上小厮干的都是最脏最累的活儿,怎么可能让他保持干净。
不过即使衣衫再破旧,李鹤的那双眼睛始终引人注目。
孩童的眼睛本该像俞佟佟的一样明亮,璀璨如星子。但李鹤明明是天生多情的桃花眼,瞳仁却总像蒙了一层什么,里边一点活气都没有。
俞佟佟年纪还太小了,她不能明白究竟需要经历什么,才能让一个人眼里的光完全消失。
见撞自己的人是她,李鹤微微拧眉:“你怎么来南院了?”
“乞丐哥哥,我来找你呀。”
“找我?”
“嗯,我带了鸡腿给你吃。”俞佟佟小声告诉他。
李鹤的饮食都是按最低等的下人对待,听到有鸡腿吃,他难免心动。
这时,有人在后边催促:“小五,让你劈的柴你劈了吗?一天天尽耍滑的懒货!”
俞佟佟站在转角处,小小的身影恰好让柱子挡住了,因此那人没看到她。
李鹤小声对她道:“你去柴房等我,我一会儿过来。”
“好。”
两个人仿佛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还分开走,互相装作不认识。
等李鹤劈完了柴,寒冬腊月的天里他竟已大汗淋漓。
俞佟佟把自己紧紧捂在怀里的鸡腿拿出来,但还是很遗憾地告诉他:“冷掉了。”
“没事。”
下人哪有那么多可挑,有的吃就不错了。
他放下卷起的袖口,抹一把额角的汗珠。又解下绑在右手虎口处的腰带,重新系回腰上,动作流畅熟练竟没有丝毫滞缓,全然不像个小小年纪的孩童。
不过虎口处依然被震得开了裂,毕竟身体还是稚嫩的。
“乞丐哥哥,你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