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以为,但凡生出报复之心,是因为不明是非对错,既然誉王叛乱本为错,而后人无辜,就更应留其一命,加以认真教导,令其明辨是非,诚心诚意的知道何为对错,此举方为仁德之举!”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最后“仁德”两个字,秦泽咬的清晰又明亮。
俞王愣了一下,竟无从反驳。
仁德之意,如今正屡屡被提及。
叛乱之时,孩子尚且处于襁褓之中,的确是无辜,现在只因有血缘牵连就要一并杀之,未免……有些不仁。
且秦泽说的很有道理,还有什么样的方法,比让誉王后人自己清楚先人做错了要更加令人信服呢!若是誉王后人能有此一悟,更能反衬出当今圣上的仁义,传了出去,那必然是一片美名。
就在众人被秦泽的话震得豁然开朗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太后淡淡的开口了:“哀家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齐北斋赶紧道:“母后请讲。”
太后满不在乎的指了指跪在下方的淮良王:“各位大人莫非没听到,方才淮良王也说,誉王的孩子如今亟待救命,你们在这里争的死去活来,为定一个余孽的生死,怕是到头来,轮不到你们做主了。”
齐北斋这才反应过来,赶忙问道:“淮良王,你要朕救那孩子,却不知朕如何能救?”
终于扯到正题上来了,淮良王顿时老泪纵横,说明了原委。
原来,当年他救出那个孩子之后,压根就没有想过让这个孩子牵扯到上一辈的恩怨中来,可没想到,孩子出生是带了病的,这病还传了下来,如今那孩子与她的女儿皆带着病,就在前不久,她的女儿发了病,危在旦夕。
朝堂之上一阵唏嘘,齐北斋即便不用问,也知道大家一并想的都是——罪有应得,天谴罢了。
淮良王的用词十分谦卑谨慎。他原本是将孩子交给了一个可靠富庶的人家抚养的,名医其实已经看过无数,但是那是顽疾,根本不好医治。淮良王甚至想过为她们请巫医,可有高人断言,她们命中带着一个尚未化解的血劫,须得将这血劫化解了,方才有治愈的机会。
淮良王左思右想,她们身上唯一系着的血劫,怕是只有先人留下的这份罪孽了。
她们的身份不公布,身上带着的罪孽没有化解,或许会被病痛缠绕一辈子。
这带着几分玄幻言论一出,没人敢像刚才那样妄下断言了。
自来神灵不可开罪,若是天要亡她们,谁也留不住。
果然,太后又开口了:“曲大人方才说的有道理,但秦侍郎的分析,也有理有据,但哀家还是觉得,若上天要收回她们二人的性命,那边是天道注定,无可顽抗。”
是是是!说的很有道理。
齐北斋看了太后一眼,主动道:“论到佛理,朕自问不如母后。若这誉王之后的生死真的是被天道牵在手里,不知母后有何对策?”
太后由始至终都是一副事不关己,并不怎么在意的样子,现在似乎是因为被皇帝认真的请教,所以勉为其难的给了一个法子:“哀家也没想到,誉王竟然还有后人留在世上。然则如今太平盛世,徒增杀戮始终不妥,哀家想着,与其来争论这后人究竟是否有罪,不若先令太医署的御医去瞧瞧,看看是真的命在旦夕,还是人力尚可挽回。而后如何处置,先看诊断的结果。”
这是缓兵之计!?乾坤听书网 <a href="http://" target="_nk"></a>
齐北斋今天也着实被朝堂上这些人给吵到了,当即同意了太后的意思。
先看病,没得救再说!
淮良王与长子千恩万谢,请了御医去瞧病。
这一早朝,盛京城都震惊了。
叛王竟然还有后,而且主动送到皇帝面前来了。
而早朝之后没多久,就有宫中的侍卫去了丁家,将丁永隽连同家眷带到了宫中问话。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丁家上下对三夫人与四姑娘的身世竟然全然不知,一个个都是惊讶不已的样子,皇帝瞅了他们一眼,终究什么都没说,不过,在他得知丁家那位娇憨的三姑娘就是秦泽的未婚妻时,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下。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个病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无力回天,也无谓去讨论什么定罪还是赎罪了。
然而,事情的结果并不乐观。在多方监视的情况下,御医即便拿出了看家本领,还是表示这顽疾很难办。
丁凝才十五岁,突发心疾,来势很猛,若是当时急救的稍微慢一些,人就该去了,心乃人身之中一个重中之重,此处有疾,十分难办,且人现在还半昏半醒,状态十分的不好,能醒过来像正常人一样走几步就该谢天谢地了,眼下似乎是因为长途跋涉,病情恶化,除非给她换颗心,否则十日都撑不过去。
至于那位夫人的病,显然是带了很多年的,一直都压制着,但这次却因为亲女儿发病受了刺激,眼下几乎是与姑娘命连一线,换句话说,夫人现在一心扑在女儿身上,一旦女儿出了事,这样的打击,那夫人是撑不过去的。
丁永隽在听到这个结论之后,拼命磕头请求,他想见母女二人一面。
齐北斋沉默了片刻,派人去请太后的意思。
过了许久,佛堂那边传来了太后的意思——
送二人去宝德寺。
宝德寺为国寺,自大靖开国以来就延续至今,可谓列祖列宗皆参拜过的地方。既然这母女二人身上系着血债,能不能好起来,无需再用人言定断,而是交给上天来抉择,交给列祖列宗来发落。
既然那孩子虚弱的十日的撑不过去,那就给她们十日的时间。
这十日,不给任何的药物治疗,自生自灭,十日之后,若是她们奇迹般的好转,就代表连祖宗都觉得她们无辜,代表天道已经放过她们,从此以后,她们重归为皇室宗族,前事不计。但凡这十日之内她们的病情恶化,即便十日之后依然苟延残喘,也流放塞外。
流放,并非杀头,不算是徒增杀戮了。
齐北斋听到这个办法,想也不想的就同意了,立刻公布出来。
丁永隽气的浑身发抖,险些跳起来与皇帝对峙,最后是被华氏和秦氏拼死拦住的。
这是皇命,违抗只有死路一条!
太后的这个决断,让朝臣一阵唏嘘,只字片语中,他们仿佛能想象那个将两代帝王稳按在龙椅上的一国之母是怎样的慈悲为怀又且狠厉果断。
当天,万氏和丁凝被送去了宝德寺,在僻静又冰冷的大殿中紧闭。
酉生原本想要陪着的,但是皇命有言,只有万芙和丁凝二人才能进去,十日之期,除了基本的饭食,什么都不能给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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