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嘉邦惊骇莫名,天呐,他们正在想什么可怕的事情?为什么他觉得表妹说的这一切很有可能变成真的。他发誓,他绝对没有恐公。论起在战争中做的残忍的事情,无论美帼还是日本都一点儿也不逊色。
他下意识地抬眼看何东胜,发现这位准妹夫正在一下下按着妹妹的脑袋,似乎帮她缓解紧张的情绪。对于妹妹的发言,他却没有任何表态。仿佛无论她说什么,他都认为正确。
苏嘉邦有些犹豫,他当然知道这位准妹夫的背景有些特殊。现在这人是如此态度,是不是代表着他背后的人也是这样考虑的?
虽然这般想有些荒谬,可是表妹接二连三地强调柬埔寨会出事,也不由苏嘉邦要好好考虑这件事。
他抬头看徐先生,试探着问:“不知道徐兄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你人面广,知道的事情也多。要是有什么消息的话,你可得千万提醒着点小弟。”
徐先生笑了起来,立刻摆手:“要说在东南亚的关系,我怎么可能比得上你们家。柬埔寨的事情,我还真是头回听。不过我倒是隐隐约约听说现在的正府纪律败坏的很,打仗不行,对内抢劫倒是蛮厉害的。”
苏嘉邦叹了口气,这方面的情况他倒是更清楚一些:“也怪不得人家要抢劫。正府已经发不出工资了,当兵的拿不到粮饷,不转过头来抢劫才怪。”
余秋立刻惊讶地瞪大眼睛,她像是想到了更可怕的事:“那你们说他们会不会打不过了就采取焦土正策,坚壁清野,直接放火焚烧了整座城市。”
这下子苏嘉邦完全没办法说不可能了。
战争史上的焦土正策比比皆是,从19世纪的俄法战争,莫斯科大火直接毁掉了拿破仑军团,到二战时期的文夕大火以及乌克兰大火。无论是侵略者还是抵抗者,都有可能采取这样的手段来打击对方。
苏嘉邦只觉得不寒而栗。假如是这样的话,那留在柬埔寨的人可真要遭殃了。不管是离开的还是即将进来的,那可都不是好相与的主。
他诚心诚意地劝徐先生:“徐兄,你们家如果有生意在柬埔寨的话,我劝你还是赶紧把人跟东西都移出来吧。他们对华人实在谈不上客气,我们家一位老阿公去年就被他们杀了。全家老小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徐先生微微皱起了眉头,礼貌地冲苏嘉邦点点头:“谢谢你,苏兄弟。这个情况我还真的不太了解,家里头这方面的生意我接触的少。我会尽快联系家中,把你们说的情况反映过去。”
苏嘉邦颇为认真:“徐兄,你可千万不要想富贵险中求。挣钱的机会多的去,人命关天,还是不要冒这个险比较好。”
徐先生立刻点头:“你说的是,我一定会催促家里头不要耽搁。”
他倒是说话算数,第二天一大早就往香岗拍电报。
当天晚上,他从橡胶园回来,在苏家吃晚饭的时候,突然间提出想去医院看看苏嘉恒。
苏老爷子皱着眉头,颇为不痛快的样子:“看他做什么?他也不管事的,只会瞎折腾。”
徐先生倒是没有迂回,而是开门见山:“阿公,我不瞒你,我家在柬埔寨也有点儿小生意。我想找他问问柬埔寨的情况,好做打算。”
苏老先生立刻摆手:“不要犹豫了,赶紧往回撤。我家里头的那点小买卖我已经顾不上了,先把人喊回来是正经。”
徐先生苦笑:“阿公,你仁义,这是大家都清楚的。我们家情况有点儿复杂,轮不到我这个小辈做决定。我得问问清楚,才好说服家里头的长辈。”
苏老爷子眉头不展,半晌倒是点头应下:“算了,你去看看他。多跟正常人说话,说不定他还能够正常一些。”
徐先生笑着宽解老人:“你也不用太揪心。年轻人总有年轻人流行的。美帼现在□□思想特别严重,他人在美帼念书,难免会受影响。”
苏老爷子鼻孔出气,没再吭声。
余秋与何东胜陪同在旁,一块儿由苏嘉邦开着小车送去医院。
还没到医院门口,余秋随口问道:“徐先生,不知道你是否认识我二表哥?”
徐先生摇摇头:“只听说过名字,一直没有机会见。”
余秋满意地点点头,轻描淡写道:“那就请徐先生帮个忙吧。”
她抬头看着徐同志,“不瞒您说,我这位二表哥眼下还想返回柬埔寨打仗。我们家里头都非常害怕,所以我告诉他,我会通过我的关系安排他去海城参加重建工作。但我担心二表哥太过于着急,会一直催着这件事。而我一时半会儿没办法立刻给他准话。所以我们需要一位跟海城有联系的同志。”
她冲着徐同志微笑,“你刚好是从香岗过来的,是党组织的海外力量成员。组织非常关心华侨青年支援虹色高棉战斗的事情。想必你出现在我二表哥面前,他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嘉邦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世界上有这个表妹不敢做的事情吗?她怎么能够这么理所当然地使唤徐先生,还这么毫无顾忌地欺骗阿弟?
余秋脸上的笑容加深了,目光盯着徐先生:“我二表哥是有组织有纪律的人,一般人问他情况,他肯定不会什么都说的。徐先生要想彻底深入了解柬埔寨的情况,了解双方的做派,最好还是获得我二表哥的信任比较好。”
徐先生坐在副驾驶座上,嘴巴往上翘了翘。半晌过后,他才点点头,笑了起来,像是颇为惊奇的模样:“果然跟漂亮的小姐坐在一辆车上,人生就会充满惊喜。我没想到,有一天我都可以充当地下党了。”
余秋笑出了声:“这不好吗?现在地下党与革命可都是最时髦的词。”
徐先生无奈地点头,似乎不好意思与女士争执。他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无可奈何道:“可以,我愿意为您效劳,我美丽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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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万人
苏嘉邦觉得弟弟实在不适合做任何斗争性的工作, 因为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 他就对徐先生的中公特使身份深信不疑。
无论对方问什么问题,他都竹筒倒豆子,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嘉邦甚至都开始庆幸虹色高绵并没有将弟弟当回事, 也不可能让他知道多核心的机密消息。否则的话, 就凭着弟弟这种配合的出卖态度, 虹色高绵也会被一网打尽吧。
不过也难怪, 他们原本就是容易受骗的人。据说当年马公已经占领了马来西亚3/4的地区,并且因为始终坚持同日本斗争, 还给了日本侵略者沉重的打击, 所以社会威望非常高。一度人们都怀疑他们会在马来西亚建立起一个社会主义国家。
然而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马公领导人居然是英国法国日本的三重间谍。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建立社会主义政权,他直接宣布就地解散并且将胜利果实又交给了被日本人打跑的英国殖民者。
而他自己, 则欢快地携着巨额党费逃跑了。
虽然最后公产党在街头发现了他,并且掐死了他。但那已经是好几年之后的事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他们已经错过了最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候, 忙了那么长时间的马公, 就竹篮打水一场空,后来还直接被消灭殆尽。
那个时候苏嘉邦还没有出生呢,自然不清楚里头的风起云涌。
不过他严重怀疑自己的爷爷当年也是马公的支持者。因为在抗击日本侵略者这方面,爷爷一直很大方。即使当时家里头生意不顺利, 爷爷也始终对抗日慷慨解囊。
不知道那叛徒携款潜逃的党费当中, 有多少是爷爷想方设法节俭并且筹措来的。
说实在的, 他家对公产党印象不佳的确是有历史因素掺杂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