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门响起了敲击声,邮递员在外头招呼余秋拿信。
她那篇关于生理疾病导致精神异常的文章发表了,杂志社没稿酬,但给了她样刊。
余秋赶紧道谢,接过杂志就迫不及待地翻看。
她希望自己的文章能够被更多的人看到,这样也许能够少一些被精神病的患者。
邮递员整理自己手上的信件,脸上笑嘻嘻:“小秋大夫,你可真能耐,我看期期都有你的文章登。我姐在陕西插队,他们大队的赤脚医生就用你说的那个球囊止血法救了个大肚子的命呢。”
余秋喜出望外:“真的啊,那太好了。”
邮递员点头:“那还有假。他们家里头听说你在咱们红星公社,还托我姐回乡过年的时候,给他们捎带送你的年货呢。”
余秋赶紧摇头:“那可不用了,多麻烦。有这片心意我就笑死了。”
她真是欢喜得恨不得跳起来。陕西那儿的赤脚医生已经开始用她的方法,那是不是意味着全国有很多地方都开始摸索的使用她提出来的方案?
假如这样的话,是不是就能救很多大肚子的命?毕竟产后出血是产妇死亡的主要原因。
邮递员乐呵呵,一边夸奖余秋一边在护士站整理自己要送出去的邮件。
余秋眼睛撇过他手上的一封信,下意识的念出了寄信人的名字:“周国芳?”
周国芳怎么有信寄出去?这封信是她什么时候寄的呀?
等等,收信地址怎么是县公安局?这个公安不就是当时抓她过去调查的警察吗?她给他写信做什么?
邮递员愁眉苦脸:“唉,别说了,这信就卡在箱子底,我昨儿都没发现。今天早上,我再清信箱的时候,才看到这封信。你说周姐这人吧,明明想寄挂号信,也不贴足了邮票。”
余秋下意识地抓起了那封信,伸手捏了捏里头。这是个大信封,里头装着的纸张很硬,感觉像是……照片!
邮递员点点头:“我也觉得像相片,不知道周姐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虽然有好奇心,但职业操守更严格,既然周国芳要寄信,不管是身前还是身后,他总归应该帮人家将信送出去。
余秋摇摇头:“这信你别忙了,她要找的公安就在公社。我直接打个电话过去,让人过来吧。”
说不定这封信就是重要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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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的动作极快, 余秋挂了电话没多久, 他就亲自来到医院大楼门口接过那个信封。
也许他跟所有人一样急于知道信封中的秘密,也许他觉得没有藏着掖着。
他甚至来不及找一个僻静的地方, 避开所有人单独查看信封里头的内容, 就直接拆开了这封信。
就像余秋跟邮递员推测的那样,信封里头装的的确是相片。
因为站立位置缘故,即使公安没有跟他们分享的意思,余秋仍旧看清楚了照片的内容。
黑白相片有种诡异的深沉感, 占据了照片下2/3位置的老人,身上凝聚出一股近乎于悲怆的意味。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他的手正抓着脖子。
那双占据了照片中间位置的手因为过于用力, 甚至显出了凸起的骨节,他的手代替他的嗓子发出呐喊, 他在拼命的挣扎, 他在求救。
然而手覆盖的麻绳,并不打算给他继续挣扎的机会,麻绳绕过了他的脖子缠绕在藤椅颈上,他整个人身体都在往下倾斜。
他的身后,站着他年富力强的儿子。黑白照片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变化,只用沉默构成了一幅油画《弑父》。
余秋想到自己选修心理学时, 老师曾经提过弗洛伊德的观点当中, 男子都有弑父情结。
她没有再继续看下去, 因为公安已经收起了照片。
人民警察将这些相片悉数重新放回信封中, 然后礼貌地朝邮递员跟余秋道谢, 转身离开了医院。
即使他什么都没说,余秋的脑海仍旧不由自主的显现出当天晚上所有的画面。
忍无可忍的儿子终于动手,直接勒死了总是在不断闯祸的老父亲,结果恰好被周国芳看到了,甚至被她拍了下来。
她为什么会拍这些照片呢?儿子有句话大概没有撒谎,周国芳想将家里头的海鸥照相机卖给他。
现在相机是绝对的奢侈品,两三百块钱对于很多即使有固定工作的人来说,也可能是一年多的收入。
虽然说现在照相机也需要凭票供应,有钱人也未必买得到。但是能够有经济实力拿下相机的人同样也不多。
大约两家真的有交情,所以落难之后,周国芳就想到了要把相机卖给自己的故交。
可谁知道,她竟无意间撞破了一桩命案。神差鬼使仙,她将凶手行凶的画面拍了下来。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周国芳也许会惊慌失措,生怕自己被杀人灭口,否则她不会留下后手。
但与此同时,素来不肯吃亏前粮管所所长夫人肯定也不愿意放弃任何可能给自己带来利益的机会,不然她也不会堂而皇之地去人家喝白事酒。
两边肯定是谈崩了。因为周国芳的胃口太大,或者是杀了父亲的儿子担心被这个难惹的女人缠上,索性一了百了。
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他第二次出了手。
灌醉周国芳之后,他直接将这人闷死,然后直接丢进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