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的时候,她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一种奇怪的笑容,很是自鸣得意的样子。
余秋都想竖起大拇指夸奖一声这个姑娘了,实在不容易。
在这个时代,如她一般的年纪,居然能够搞清楚产后子宮会迅速恢复到原样大小,经历过流产的人,只要身体恢复正常之后,后面就连医生都没办法看出来她到底怀没怀过孕,又遑论当时怀孕月份的大小呢?
余秋轻轻地笑了,漫不经心道:“这个,是那个人告诉你的吧。”
窗户上趴着只苍蝇,正在玻璃上爬来爬去,像是贪恋着屋子的温暖,又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恢复自由。
然而无论它怎么挣扎,它都没有办法通过这层透明的屏障。
余秋突然间转过头看着名林小菊:“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一件事,胚胎的大小形态可以显示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时候怀上的。”
“已经打掉了。”林小菊的声音急促尖利起来,“我已经打掉了。”
余秋面容平静:“是啊,我亲眼看着掉下来的,然后我亲手把它交给了警察。法医能够准确鉴定出来,这个胚胎到底多大。”
林小菊身体抖得跟筛糠一样,冲着余秋又喊又叫:“你凭什么?这是我的事情!”
“这是一桩刑事案件。”余秋心平气和地看向对方,“每一个知晓的公民都有义务报警,维护法律的尊严。”
她抬起脚,转身出门。
从林母的身旁经过的时候,余秋勾了勾嘴角:“那个人不是你女儿一开始告诉你的人吧?一个小小的知青还不值得你那么害怕。我告诉你,诬告以及包庇罪犯都是罪。等警察调查清楚了,你女儿要待的地方既不是高中也不是中专更加不可能是大学,只有一个地方,就是大牢。”
林母手中的糖水杯子掉在了地上,发出咣当的声响。
她伸手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间立刻冒出来:“我们没办法呀,小秋大夫,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余秋很想笑,她可怜他们,谁去可怜无辜的韩晓生。从受害者变成帮凶,是他们自己做出的选择。
“余秋,余秋。”门外响起何东胜急促的声音。
余秋应了一句:“没事,我马上出来。”
说着,她头也不回,大踏步地离开了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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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凭满腔正义
何东胜跟在余秋生后, 有些不安。
他可以明显地感受到小赤脚医生周身散发的怒气。
虽然从林家离开后, 他们又在刚生了孩子的产妇家里头待了一个多小时, 等检查完大人孩子确定情况都还好之后,两人才收拾东西回卫生院。
这个过程当中, 余秋一直心平气和,还饶有兴趣地教产妇做产后保健操,又跟夫妻俩普及如何科学喂养孩子。整间小屋其乐融融,大人们都笑成了一团。
可是何东胜就是知道小秋大夫现在非常生气, 可以说有一团火在她心中熊熊燃烧着。
离开产妇家, 经过林家门口的时候,余秋还特地回头看了眼林家大门, 目光中全是失望。
即使等了这么长时间,林家母女仍旧缩着脑袋,没有露面。
余秋心中的那团伙几乎烧得她喉咙发痛, 让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坏人不一定都强大, 有一种更可怕的坏人, 叫做虚弱的坏人, 他们做着恶时还在委屈地掉眼泪,说他们是迫不得已, 他们也没办法。
所以无论他们将别人害成什么样子了,旁人一定要原谅他们, 同情他们, 可怜他们, 帮助他们, 因为他们是多么的无辜啊,他们柔弱又可怜。
余秋长长地吁出口气。她并不后悔自己帮助林小菊一家人。这是身为医生的职责之所在。
只是这世间一样米养百种人。
知人知面难知心,谁也不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夜风萧瑟,枯黄的树叶打着卷儿,飘飘荡荡,远处起了薄薄的白雾。
余秋抬起头:“今天霜降吗?”
何东胜点头:“对,马上耕了田得点油菜跟麦子。”
余秋嗯了一声。
霜降是秋天的最后一个节气,很快就要入冬了呀。
余秋深吸了口气,走进医院大门。
她转头看何东胜:“你晚上回去吗?”
何东胜有些踟蹰:“你还好吧?”
余秋摇摇头:“我没事,不过我看天太晚了,要不你就在卫生院将就一晚上吧,明天早上再走也安全些。”
她领着人去找王医生,王医生虽然一天24小时都泡在诊室里头,但医院还是给他安排了宿舍。
王大夫相当大方地交出了自己的钥匙,让何东胜将就着凑活一晚上。
两人临出门前,他还好心好意地提醒余秋拿新的被套床单给何东胜带上,他已经差不多半个月没回宿舍了。
余秋真想朝着天空翻白眼,呵,男生宿舍呀,那就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