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杀鸡抹脖子,拼命地伸手捂他的嘴巴。
你爸这什么毛病,怎么才送人几步就回头啊。
厕所外头,胡将军疑惑:“胡杨,你上好了没有?”
怎么冒出头又回去了?
可怜的胡会计跟被恶霸欺凌的小媳妇一样,委委屈屈:“没,哎哟,爸,我我要上大号。”
说着,他相当适时地放了个响屁。
最近农忙,大家一天三顿荤腥不断,蛋白质含量充足。胡会计的这个屁分量实在,差点儿直接熏晕了余秋。
臭小子,你要敢上大号的话,姐宰了你。
胡杨委屈,他还没嫌余秋呢。谁知道她捂自己嘴巴的手有没有洗干净。
胡将军“噢”了一声,转过身去,却并没有走的意思。大晚上的不睡觉,反而抬头看起了天上的繁星。
余秋几乎要晕过去,领导为什么就不能遵循正常人的作息时间呢?赶紧回去睡觉啊。这会儿你儿子不就是上个厕所嘛,你至于给他站岗?
她威胁地瞪着胡杨,赶紧尿,尿完了把你爹领走。
倒霉的胡会计几乎要哭了,一个女同志杵在边上瞅着他,他能尿出来才怪。
余秋瞪眼,谁看你了,你真是想太多。这黑灯瞎火的,能看得见什么啊?
她在心中冷笑,姐在泌尿外科轮转的时候,见多识广,哪里在意这些。
胡杨好不容易跟挤牙膏似的解决了他的三急问题,又大张旗鼓地冲厕所,弄出好大的动静后,这才将厕所门开了条缝,溜了出去,喊了一声:“爸——”
胡将军点点头,朝厕所的方向走。
余秋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如坠冰窟。完蛋了,她刚才怎么就没能想到胡将军也想上厕所的可能性?
她现在解释清楚事情始末还来得及吗?
胡将军一步步走向厕所,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余秋的天灵盖上。
胡杨也吓得六神无主,下意识地伸手要拦他爸:“爸,我……”
我真的没耍流氓啊,余秋自己躲里头的。
余秋万念俱灰,手抓在厕所门上。
她咬紧牙关,早死早超生,横竖都是一刀,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
再怎么说,她也不能让个孩子给她背锅。
就胡将军这虎父的做派,搞不好真会不问青红皂白就解下腰带,抽死无辜的小胡杨。
余秋没能推动厕所门。胡将军的脚刚好抵在门上。
他伸手摸自己儿子的脑袋,声音低沉而温和:“恨不恨爸爸?”
胡杨垂下头,小幅度地摇晃脑袋:“不恨。爸爸说的对。”
胡将军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沉的跟座大山似的:“爸爸对你们兄弟姐妹严格,是因为除了爸爸,没人再对你们严厉了。无论你们做什么,别人都只会叫好,惯子如杀子,爸爸不想害了你们。”
余秋的内心充满了绝望。人家都说堂前训子,胡将军可真是品味独特,居然选中了厕所门口,风味可真重啊。
胡将军像是没意识到说话地点有任何不妥,兀自沉浸在为人父的情绪当中:“你恨不恨爸爸没送你去当兵?”
胡杨下意识地捏了下大裤衩的边,摇头道:“不恨。”
“真不恨?”
夜风习习,吹得树叶哗哗作响,胡将军浓密的眉毛微微往上挑,“那你知道爸爸为什么不让你们兄弟姐妹当兵吗?”
胡杨垂下脑袋,小声嘟囔:“大哥的心思不在当兵上。”
大哥就是想找个地方待着而已,军队是所有部队大院小孩最熟悉的地方。
胡将军鼻孔里头发出声冷哼:“他不是想去当兵,他是要去当少爷!我们国家不养少爷。”
这个大儿子被家里人娇惯坏了,一身的娇气病。必须得送去艰苦的边疆好好摔打,否则将来长成个作威作福的衙内,只会害了自己害了家里人还祸害老百姓。
胡杨小声嘀咕:“可是,爸爸你应该留下我姐的。好辛苦的,我看余秋、田雨她们都瘦了一圈,人也晒黑了。大姐在海南肯定特别辛苦。”
女孩子不应该这样辛苦。
胡将军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苦笑道:“你姐姐是个好姑娘,可是你姐姐太天真,很容易受人蒙蔽。她得出去看看外头的老百姓到底是怎样生活的,才不至于满脑子不切实际的幻想。人年轻的时候多吃点苦是好事,能认清楚自己的斤两。这要比始终靠在父母家人的荫蔽下,还沾沾自喜,认为自己从来没沾过家里头的光来的强。”
胡杨还是心疼姐姐,他小声嘟囔:“大姐想要跟姑姑一样当军医。她不怕辛苦的,她也不怕上战场牺牲。”
“你以为谁都能牺牲的吗?”胡将军反问儿子,“你大姐从小跟着她姑姑长大,她学到什么本事没有?到今天也没见她给我们开一张药方子啊。”
他伸手指了下山洞的方向,“同样是在医院里头泡大的,你的那个知青同伴小秋大夫,人家就什么都能拿得出手。这才刚插队多久?杨树湾大队谁不晓得她?刚才在祠堂里头,又有多少人打听她,要给她拿吃的?
你姐姐插队一年多了吧,他们大队有多少口人,大队人的基本身体状况她搞清楚过了吗?董存瑞炸碉堡,他也得能拿得起炸.药包来。老百姓心里头都有杆秤呢。”
余秋暗自捂脸,这误会大了。她学了这么多年又上这么多年班积累下来的东西,哪里是随便看看就能会的。
那位胡姑娘对不住了,姐姐一点儿也不想当这种别人家的小孩。
还有你爸就算想夸姐,能不能换个地方啊?
胡司令显然沉浸在娃儿都是人家的好的情绪当中不可自拔,夸完余秋又夸田雨。
“同样是在村里头当民办老师,她下课就走人,有跟小田老师一样,琢磨过多做点儿什么吗?插队就得实实在在把自己当成村里头的老百姓。脖子昂得这么高,活像她到人家的地盘上是受了多大委屈一样。海南求她去了?拎不清自己的斤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