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刹那,整场幽州之战,前前后后,所有的一切,都如浮光掠影一般从他的脑海中迅速划过。
冥冥中,张守珪想起了那场战斗。
那一战,渊盖苏文亲自出手的时候,而就在战争最危急的时候,这群临时招募的胡人犹如虎狼一般,奋不顾身,冲入了战场,他们作战勇猛,力量强大,而且弓马娴熟,以一换一,近乎搏命的方式撕裂了渊盖苏文的中军防线,挽救了那场战争。
但是事后回想,他们战斗的时候,明显排成一定的队列,并且彼此之间也有着配合,绝不是一窝蜂般蜂拥而上,毫无章法的乌合之众。
虽然后来安轧荦山也“无意”提到过,幽州民风彪悍,安东都护府做为东北地带最强的势力,整个边陲的胡人,都在有意无意的学习安东都护军,包括安东都护军的战阵。
但是张守珪坐镇边陲多年,幽州胡人什么样,他岂能不知?
那些游荡在边陲地带,草原上的胡人,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想要他们学习汉人的兵法战争,以及各种配合之道,根本就不可能。安东都护军军法苛刻,张守珪当时正是靠着森严甚至是残酷的惩罚制度,张守珪才聚拢了一群桀骜不化的胡人,训练成了名震大唐的安东都护军。
如果这些胡人一个个都有这等觉悟,这等配合,他张守珪又岂能弹压幽州几十年,令诸国无不忌惮?!
这些东西,其实他早有留意,只是当时大战刚刚结束,这些“胡儿”又立下巨大功劳,张守珪又不疑有他,没有深思罢了。
不止如此,现在仔细回响,可疑的远不止这些。
幽洲之战,他虽然暗疾复发,卧病在床,但是身为战无不胜的帝国重臣,兵法战策仅次于战神王忠嗣的泰山北斗,张守珪的智慧和兵法指挥能力依旧在的。
在渊盖苏文大军压城的时候,两军交战的时候,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采取了正确的策略,发布了一系列的命令,调动整个大军,布防,以及发动进攻,这些对于他来说,已经完全是呼吸一般的简单,就算暗疾再严重也不会受到影响。
论兵法战策,渊盖苏文根本和他不是一个层面的。
但是这场战争,张守珪的所有应对和决策都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唯独在战斗执行的时候,有些不对劲。不知怎么回事,虽然一切都遵循了他的命令,大军的反应始终慢了几分,而且某些地方的防御完全没来由的崩溃,以致于最后安东都护军几乎处处被压制,迅速落入极度不利的境地。
当时的时候不觉得,但此时仔细回响,他还如何不明白!
——不是他的指挥有问题,也不是军队的反应慢了半拍,而是就有人在从中作梗,从一开始就在设计陷害他!
“混蛋!”
张守珪想到此处,只觉一口怒血攻心,心中痛彻已极。
枉他还以为安轧荦山对他忠心耿耿,还是那个憨态可掬,逗人发笑的胡儿,殊不知从头到尾,他都被他眼中最瞧不起的胡儿玩弄于鼓掌之中。
他花了一生经营幽州,好不容易才创造了现在的安东都护府,然而毕生的心血,却被安轧荦山毁于一旦。
而更可恨的是,被安轧荦山欺瞒了这么多年,被他害的这么惨,到了最后,他居然还骗了自己,举荐他做了代安东大都护!
“可恨!可恨!真是可恨啊!”
张守珪情绪激动,仰头连说了三个可恨,说到最后,哇的一声,突然一口鲜血喷出三丈之高。
“都护大人!”
王冲看到这一幕,也是心中一惊,连忙绕过去,一把扶住了张守珪的身躯,同时一股浑厚的罡气注入到了他的体内。
“庶子!庶子!庶子!你这胡畜,老夫非杀了你不可!”
这一霎,张守珪嘴唇殷红,呼吸颤抖,整个人气愤已极。
他张守珪自恃高明,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没想到终日打雁竟被雁啄,竟然被一个他最鄙视,最瞧不起的胡人,戏弄至此!
他可以接受兵败幽州,虓虎军全军覆没,也能够接受贬谪括州,被京师那些昔日的敌人嘲笑,但惟独无法接受被自己麾下的一个小胡儿如此戏弄!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都护大人暂且息怒,他为了挤走大人,达到现在这个位置,处心积虑,图谋已久。如今他大势已成,朝廷的任命书也已经发布下去,现在无论我们做什么,都已经迟了。”
王冲在一旁安慰道:
“我告诉大人这些,只是希望大人明白整件事情,不会再被蒙在鼓里,但是想要对付他,还是得要另图他法。按照我得来的情报,他现在在幽州暗中修建了十九座军械库,私底下至少还招募了二十万兵马。还暗中训练了一支八千人的曳落河,另外,他和契丹,系,东突厥帝国,高句丽帝国狼狈为奸,互相勾结,已经在东北形成了一股极大的势力,根本不是简简单单就可以扳倒的。”
“我虽然拿到了东突厥,高句丽帝国和他沟通的文书,但却始终没有找到他发给渊盖苏文和东突厥的文书,再加上朝堂复杂,即便我们说些什么,恐怕也很难让圣皇改变主意!”
王冲道。
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