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顿时脸色不好了,“如何就到这步田地了。你哥哥虽不成器,可还有你舅舅姨妈他们呢!他们可不会坐视不管的。”
薛宝钗叹了口气,在贾府里住了这么写日子,妈还是没有看清姨妈的为人。当即苦口婆心的劝道:“舅舅如今升了边缺,合家在外,就是真出了什么事,也是鞭长莫及。至于姨妈,我早就在想这件事了。妈你只管托姨妈帮忙,你可记得,姨妈家的元春姐姐,如今可还在宫里呢!她还没出头呢,姨妈如何放心再让我进宫。妈使了那么些银子,若有消息,也早就有了,何至于今日还音讯全无!妈,再想个出路吧!”
薛姨妈半信半疑,“不可能吧!我和你姨妈可是亲姐妹啊!她不会这样对我吧!”
薛宝钗叹道:“妈你怎么这样天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还记得魏嬷嬷说过,当初若不是姨妈的一碗燕窝粥让妈你起不来床,今日荣国府二太太的位置可能就是妈你坐的了。那样的话,我如今也不必为这些琐事烦心了。”
薛姨妈闻言也沉下脸来,魏嬷嬷是自己的乳娘,当初贾家派人来相看,其实论年纪,论相貌,都是自己和荣国府二公子更适合,可是前一天晚上,姐姐亲自端了一碗燕窝粥来看自己,和自己说了好些交心的话,自己感动之余,不曾多想,喝了那碗燕窝粥,结果当夜就腹泻不止,第二日无论如何也起不来床,只好让姐姐出去。最后,才貌不及自己的姐姐,成了荣国府的二太太,而自己则嫁入薛家。
后来姐姐对自己大哭了一番,只说身边人不忿自己这个做妹妹的比姐姐还先议亲,所以出手暗害,她已经将那丫头发落了。自己虽不是很相信,可看姐姐哭成那样,还说要和贾家说清楚,自己心软,就原谅了姐姐。可是后来,虽说老爷对自己一心一意,可自己在子嗣上一直艰难,直到三十来岁才子女双全,可夜深人静的时候,到底心有不甘!
论人品,论相貌,自己的宝钗哪一点比不上元春,差就差在一个出身上!
薛姨妈叹了口气,“我的儿,你有什么主意?”
薛宝钗看向旁边的柜子,那里放着自己的金锁,那是当初宝玉出生后姨妈为了表示诚意,又或是为了弥补送来的,“这荣国府本来就该是我们母女的,如今,我们不过是拿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罢了!”
薛姨妈闻言紧张的看着薛宝钗,“我的儿?你的意思是说”
薛宝钗点点头,“这也是万不得已的事。我有心进宫为薛家谋个出路,可是我也知道,表姐在宫里经营多年,王家和贾家合两族之力扶助表姐,此时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我进宫!我虽然不甘心,可是也没别的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这贾家当家主母的位子,我是坐定了!姨妈有心,必定会成全我的。”
薛姨妈忽然悲从中来,“我可怜的钗儿!若你父亲还在,哪里用得着你这样筹谋啊!”说完抱着薛宝钗哭了起来。
薛宝钗忆起亡父,虽然她经常自伤身世,可对于父亲她还是十分敬爱的。父亲在世时,待自己如珠如宝,连哥哥也比不上,如果父亲还在,他必会为自己安排好一切,哪里用得着自己这样苦心积虑的筹谋!薛宝钗也伤心的哭了起来。
门外的林黛玉一行尴尬的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可林黛玉好歹已经知道了薛宝钗的打算,原本的劝解之词也就成了空话。罢了,人各有志,自求多福吧!
林黛玉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带着人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林黛玉走后,莺儿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盯着林黛玉的背影看了很久。然后才进屋了。
薛宝钗见莺儿进来了,从薛姨妈怀里出来坐好,拿帕子擦了擦眼泪,“林姑娘走了?”
莺儿点点头,“恩,林姑娘走了。”
薛姨妈有些诧异,边擦眼泪边问道,“林姑娘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哎呀,刚才我们说的那些话她听到了,这可怎么好。贾家老太太一心要将她许给宝玉,这可如何是好?”薛姨妈当下急的不得了。
薛宝钗笑着安抚道:“妈妈不必紧张。林妹妹才来时,莺儿就用金钗在太阳底下反光,提醒了我,刚才那番话,我有一半是故意说给林妹妹听的。”
薛姨妈糊涂了,她不明白薛宝钗这是什么意思。薛宝钗见了,心中微微叹气,妈妈这样浅显的事情都看不懂,如何算计得了姨妈那样老谋深算的人。“莺儿,你去打盆热水来,给太太洗脸。”
莺儿点了点头,转身要走,薛宝钗忽的想起了什么,“莺儿站住,我想起一件事来,林妹妹大名为瑛,你的名字冲了她,这样,我给你改个名字吧,你姓黄,就叫黄鹂吧!黄鹂多子,寓意也好。”
黄鹂虽然委屈,可也知道宝钗说的是实话,与其日后被人挑刺,倒不如自家早些改了的好。便下去打水了。
薛宝钗转过头来,见薛姨妈仍一脸懵懂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在心内叹了口气,妈妈这样的性子,若换做在贾府,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斗得过赵姨娘哪一类人,也只有在薛家,妈妈才能安然当着当家主母,只是也不知什么时候遭了暗算,竟然成亲那么多年后才有了哥哥和我。唉!人这一生啊,真的是很难说的清楚,或许这才是妈的缘分吧!
“妈你可是好奇我为何要让林妹妹听到这番话?”
薛姨妈点点头,“是啊,万一她告诉了老太太,那我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