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节(1 / 2)

千金为后 五叶昙 2883 字 18天前

那些侍从们见到大长公主忙默默地往旁退了两步,给她让出了条道来。

赵越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此时他身着布衣,手上还一手拿着个小铲子,一手拿着颗小幼苗,满手的泥污。

连身上也满是泥污。

大长公主见他如此,越发地皱了皱眉。

她绷着脸道:“陛下,你是我大周的天子,当时刻注意龙仪,这些事……就算是喜欢,偶尔让宫人们做做,您在旁看看也就是了。但陛下还当以学业为重。”

大长公主一向严肃,但赵越却看不出来怕她的样子,因为……他现在看起来比她还要认真严肃……虽然明明他还只是个孩子。

他不急不缓的把小铲子和幼苗放置在了一旁,然后直起身冲大长公主点了点头,唤了一声“姑祖母”,然后认真道:“姑祖母有所不知,朕在母胎时身体就曾受毒,幼时也一直都体弱多病,后来是一位老太医跟我父王和母后说,朕的身体除了要细细调养之外,亦要多受阳光,多接地气……正是因此,母后才自幼就带着朕在自家园中种植蔬果,而此养生之法也真的是很有效,这样几年之后,朕的身体竟然真的就好了许多。”

“所以姑祖母说什么喜欢不喜欢,朕也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不喜欢,只是做这些事的时候,朕就能静得下心来。朕的身体,甚至可以说性命都可以说是由此而生,所以朕做这些事情之时便很难不有一种虔诚之心,如此,宫人是宫人,朕是朕,又如何能让他们去代替朕呢?”

大长公主:……

小皇帝的话还没说完,他继续板着小脸,道,“而且,母后说,稼桑种植之事,虽非皇室子弟世家之子必习之课,但实际上却关系天下民生,国家的兴亡,百姓的性命也皆系于此,所以朕不觉得对此用心有何不妥。”

他说完转身看向了他开垦出来种植的一批也不知道是啥的小幼苗,表情柔和了些,道,“而且,姑祖母,这些花草蔬果谷物皆是有灵性的,你若是用心种植的,便也就会发现它们就会长得格外好些……朕也希望百姓能习得更多的种植技艺,百姓能丰衣足食,遇到天灾时也不再是束手无策,连树皮草根的寻不来果腹。”

说到这后面,却是又恢复了庄重严肃的表情。

大长公主被一个八岁的孩子给堵得哑口无言。

她不是无驳斥之言,但对方是八岁的小皇帝,他的话句句都是大道理,她要如何驳斥他?

而且看小皇帝的样子,怕是她说什么他也都是听不进去的。

他怕是被人教坏了。

***

大长公主心事重重的去了慈恩宫。

她到慈恩宫的时候冯太后正神态闲适又专注地修剪着花草。

大长公主一见她如此,就想到了闷头在地上种草的小皇帝……她隐约像是抓到了小皇帝现在变成如此这般的源头。

而且小皇帝不是口口声声都说着什么“母后说”吗?

大长公主给冯太后行了一礼,略寒暄了几句就道:“太后娘娘,刚刚臣妇经过御花园之时,见到陛下正在种植园地。娘娘,陛下毕竟是一国之君,稼桑之事的确重要,但却自有专人研习,陛下只需作出表率以示重视即可。但臣妇却听说陛下现如今沉迷此事,每日必拨数个时辰不是亲去园地种植,就在翻阅整理典籍,就是太傅教课之时,他也多是问稼桑农事,对帝位之术却是无半点兴趣……”

“姑母,”

大长公主絮絮叨叨,冯太后却是直接打断了她,根本不接她那个茬,而是牛马不相及道,“前几日摄政王妃带了祯哥儿过来了,那孩子现在不过才不到七个月大,竟然已经能看出眉眼像极了皇祖父,就是那小性子,还有那气度,竟然已经能看出威严来了,真真是让人想不惊叹都不行。”

祯哥儿是明舒和赵景烜的长子,旧年七月出生的,赵景烜给他起了全名叫赵毓祯。

大长公主听了冯太后的话心里就是一咯噔,脑中也不由得闪过小外孙大大的眼睛,坐在看人的模样。

那孩子……虽然乍一看过去,那就是赵景烜模子里刻出来的,但仔细去看,眉眼之间却也的确有几分她父皇的影子……

可是她们明明在说着小皇帝,她这时候跟自己提祯哥儿做什么?

大长公主神色不定。

冯太后看着大长公主,道:“说起来祯哥儿不仅是我大周皇室的嫡系血脉,身上还留着皇祖父和姑母您母妃老太妃娘娘的血。哀家听说,当年父皇之所以能得到帝位,都是因着老太妃娘娘之故。”

“但父皇称不上是一个好皇帝,生生把祖宗打下的大好基业,皇祖父励精图治几十载创下的繁荣盛世毁了个干净……若不是摄政王力挽狂澜,这大周皇室怕是早就不复存在,这龙椅上所坐的人怕也是早就改姓了。”

大长公主抿了抿唇,道:“摄政王为我赵氏子弟,大周臣民,世代享受大周的荣宠,保护祖宗基业本也是他的分内之事。太后娘娘,您既想到这些,就更应该督促陛下,让他成为一个好皇帝……他秉性聪慧,哀家相信,只要好好教导,他会是一个好皇帝的。”

冯太后扫了一眼大长公主。

她真不明白她为何会有这般的执念……若不是她也算是了解她,怕还会觉得她惺惺作态,实在令人讨厌呢,因为毕竟摄政王是她女婿,摄政王捧在手心里独宠的那是她的独生女儿。

她叹了口气,道:“公主,在你的心里,什么是最重要的?”

大长公主一愣。

在她心里什么是最重要的呢?

她的父皇,她的母妃,这个大周皇室?

冯太后也没有等她的回答,她慢慢道:“公主可能一直都不知道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或者说,这个最重要的东西一直都在变,就好像公主曾经为了摄政王妃远避江南,不惜直面对上废后和废太子,想必那时候对公主来说,摄政王妃应该是最重要的。但当时势转变,那个好像又不重要了……”

她摇了摇头,目光看向了远处,目中也流露出了柔和慈爱之色,道,“但对哀家来说,不管世事如何变迁,外面的世界如何变化,对哀家来说,最重要的永远都是阿越和浅儿。从哀家怀上他们那时候起,哀家心里焦虑和期盼的,也就只是希望他们能够躲过重重算计,能够平平安安出生,平平安安长大而已。”

阿越是小皇帝赵越,而浅儿就是兰喜公主。

兰喜公主闺名赵浅。

大长公主的面色一下子涨得通红,她张了张嘴,可一时之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想去反驳冯太后,还是去解释,亦或是再去就着先前的话题继续讨论小皇帝赵越的问题。

冯太后没理会她的难堪,只轻叹了一下,道,“姑母,冥冥之中万事自有定数,人也贵有自知之明,阿越他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哀家心里很清楚。他因胎中受毒,先天体弱,哀家听了太医和高僧的嘱咐,好不容易才让他长成现如今这般,哀家已经很是满足,更不敢妄想本不该属于我们的东西……更何况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我们想要的,更不必为此枉付了性命……公主,人当惜福,否则,再多的福气也是会守不住的。”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这样的谈话。

大长公主的面色已经由红转白,手脚也慢慢凉了起来,也不知是被冯太后竟然有这样的心思给惊到,还是被她最后那一句话给刺到。

当然,她现在想到的,也只是冯太后故意养废小皇帝,如此不对赵景烜造成威胁,以保平安。

隔了许久,她才道:“在其位,谋其政。陛下已经在那个位置,那个位置,从来都是退无可退的。你这般,难道就不怕害了他?还有,你竟然有这样的心思,皇兄又知道吗?”

冯太后听了她前面的话还好,听了她后面竟然问起太上皇文和帝,诧异的挑了挑眉,转身走回先前的桌案前,拿了剪刀伸手扒了一截枝条,“咔嚓”一声就剪断了。

这样一番动作之后,她才笑了笑,转头看向大长公主,道:“据我所知,当年公主的驸马,夏大将军的死,摄政王妃幼时被追杀失踪,虽说是废太子所为,但真正纵容他做出这种事情的,其实是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