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们就搬到这里。那之后整整两年,小乐都是呆呆愣愣的,好像失了魂一般。因为他说不出话,额头又有伤,就经常被小孩子欺负,后来他就不出门了,也不跟别的小孩子玩。一直到小浩出生,他的情况才好转,他每天就抱着弟弟,天天守在小浩身边。可以说,小浩就是他一手带大的。”
常浩嘴巴大张,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原来他哥以前受过这么多苦。
余清泽哑然,常乐失声的事,显然是那次事故发生了什么极度刺激到他的事情,而这个事应该就是小海的死亡了。
看着现在温柔和善的常乐,完全想象不到他小时候是那样度过的。他也没法想象,那个时候的常乐是怎么将那么自闭式的性格转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可只稍稍一想,就能知道这其中定然有许多的辛酸。
余清泽觉得心里一阵酸楚,心疼常乐。
“小乐几年前也出过一次声的。”两人还没从刚才听到的事情里回过神,常爷爷又说了一件让他们惊讶的事情。
常爷爷也没等他们问,说道:“小浩两岁的时候,他爹爹和阿么清明的时候回老家祭祖,却不想他们一去竟是天人永隔。那时,小乐看到他爹爹和阿么的灵柩,就喊了出来。情况也跟今天差不多,事后他自己都不知道。”
余清泽问:“有找大夫给他看过吗?”
常爷爷点头,又摇头,道:“看过,没用。大夫听了,都说是受了极大的刺激,能不能恢复只能看天意,没什么好办法。小乐后来都不让我再找大夫了。”
余清泽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厨房里一阵响动,常乐洗完澡出来了,他赶紧住了口。
等到常乐到了堂屋,就看到弟弟流着泪一下扑到他怀里抱住了他。
常乐莫名其妙,抱着弟弟的肩,不解地看着爷爷和余清泽。
常爷爷淡定道:“他想你爹和阿么了。”
马上就到中元节,想到过世的亲人,也很正常。常乐轻轻拍着弟弟的肩膀,温柔地安抚他。
爹爹和阿么对孩子的疼爱,是他替代不了的。
晚上睡觉时,余清泽跟常爷爷说想再带常乐去看看大夫,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常爷爷说,如果你能说服小乐,就去吧。
余清泽默然,说服常乐,他可没什么把握。但是这件事,他放在心里了。
第二天,下午一直在下暴雨,给这炎热的盛夏送来了一丝凉爽。
他们在家里蒸面糕。面糕是这里祭祀要用的一种祭品,将面团捏成猪牛羊鱼的模样,蒸好祭给先人,以让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也能猪牛羊成群,年年有余。
到中元节这天,余清泽随着常乐一家到山上祭拜。
常乐的爹爹和阿么是合葬的,就在与牛头山相连的后面那一座山的向阳的山坡上,常乐的老么也葬在那一面坡上。他们要顺着小溪边的山路穿过山谷,再爬上山。
常乐挑着粪箕走在前面,里面放着祭祀用的祭品,一头是香烛纸钱,另一头是各种供品。
随后是常浩和他,常爷爷走在最后面。
他是第一次进到这山里,不时好奇地左右看看。
因为昨天下雨,地上还有些湿,加上枯枝败叶的,脚下很容易打滑。
“诶,阿泽,当心。”余清泽脚下一个没注意,差点滑倒,幸好身后的常爷爷扶了一把,这才稳住了身体。
常乐和常浩往后看了一眼,常浩叮嘱道:“余大哥,路滑,小心哦。”
余清泽点头,他就是,好吧,他就是东看西看的,没怎么看路,所以才滑了。
这下他不敢乱看了,一心盯着脚下的路。
很快到了后面的山坡,这一面坡上有不少坟包,一路走来,已经有些村民在祭祀了。
常乐老么和爹么的坟挨得近,相隔只有二三十米,后面有一小片林子。
常乐和常浩拿出祭品和供品开始祭拜,常爷爷拿着柴刀将坟边的一些杂乱灌木刺蓬都砍掉,余清泽便拿起锄头帮常爷爷将他砍下的枝桠都挂开。
等到常乐两兄弟烧纸烧得差不多了,常爷爷也烧过纸了,余清泽便也蹭了过去,给常乐的爹爹和阿么磕了三个头,上香、化纸,心里默默对两位说了些话。
常乐两兄弟都有些感动,余清泽一个外人,本不需这么做的。
他们哪里知道,其实余清泽心里有点小心思,虽然没说出口,但他在心里都对两老说了,提前跟两老沟通好,把乐哥儿定给他了。
到了常老么那边,也差不多,只不过,这次,常爷爷待得有些久,双眼也有些湿润。
是想老么了吧。
三个小辈默默在一边等着他。
下山的时候,经过山谷一个拐弯的地方时,常浩指着斜前方一处滑坡的地方说道:“余大哥,你看,之前你就是卡在那里了。”
余清泽朝常浩手指的地方看过去,那是小溪对面的一个斜坡,上方土石塌方全都倾斜到了下面,一直到了小溪边,而在坡下山脚的位置,有两个很深的大坑,中间还有被刨挖的痕迹。而在两米外的小溪边空地上,两块大石头滚在一边,上面还有很明显的泥印。
落难现场。
这下,余清泽终于见到了当初醒过来时常浩小少年跟他比划的那个‘那——么大’的大石头了。他也终于知道,小少年真的没有说谎。
是真的很大,估计要两个成年人合抱,还很高。而要把它们从埋了大半的泥土里搬出来,余清泽感觉起码要把周围的泥土全部清掉,然后用起重机吧。
可是看那两个坑,完全就是直接将石头从里面拔出来的!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往常乐看过去,那两条小细胳膊,那单薄的身板,到底是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力气?!
难怪常浩那么自豪地跟他夸他哥,真不是随便吹吹的。
说到那天,余清泽忽然想起一件事。
“爷爷,山上很多菌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