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想了想,也觉得宋师竹说的有道理,没想到还真的用上了,一时间也觉得有些好笑。
事情会这般顺利,其实也出乎封恒的预料。他当时跟皇帝一块商量计划时,本是想着能从眼线手里得到阁老的把柄便足够了。
毕竟能成为皇帝的贴身太监,身上不知道有多少个心眼,封恒就不信这些人会不为自己留后路。
当时皇帝的想法与他一拍即合,可事情施行起来,却跟如有神助一般,进度飞快。封恒听着高玉珩跟他讲述昨夜和今日的种种事项,便觉得皇帝的运气,其实也不差自家娘子多少了。
他笑道:“恭喜皇上得偿所愿。”
因封恒官职低微不能上朝,高玉珩在复述同时,心里其实又爽了一遍,他高兴地在屋内走了好几圈,听着他这句话,便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还得算你一半功劳!”
“臣只是溜溜嘴皮子罢了,关键还是皇上稳得住。”封恒拍了个马屁,风趣道,“后面让大臣们围观惨案发生,这种事以臣的胆子是绝对不敢想的,还是皇上本领高深。”
高玉珩不禁笑出声来,笑完之后又觉得封恒实在是他的福星。别看过程这般顺利,可若不是封恒得老天示警,一步步走在人前,现在一肚子憋屈打结的人许就换成他了。
别的不说,他从没想到张从喜居然好几年就和钱阁老有钱财交易,当时徐家在宫里有个徐贵妃,深得他父皇宠爱,他虽然是中宫嫡子,可母后与父皇感情平平,而徐贵妃所出的皇兄又几乎得到了整个内阁的支持,就连他自己当时都觉得父皇不一定会立他为太子,张从喜对他没有信心也是正常的。
可没想到众人都猜错了父皇的心意。高玉珩这辈子遇到的最大的一件好事便是成为太子,第二件就是当时在李家听了封恒和太傅的墙角。
想到封恒梦里头,自己居然被人逼着下罪己诏,高玉珩便觉得他今日早朝上的乘胜追击,真可算得上是否极泰来了。
他实在高兴,又略说了一说如何处置几个阁老的事情,留三人一命,抄家贬职,女眷革掉诰命,令二十年内不准进入京城。
“便宜他们了!”因着不能把这三家人都给收拾了,高玉珩心里还有些不甘心,他阴着脸色道,“当时吴王谋逆案中,母后为了稳下内阁,曾许诺各欠他们家一个人情。今日一早钱夫人、徐夫人、苏夫人便入宫跟母后提起这件事。”
因着知道封恒也是了解内情的人,高玉珩并没有多提,可表情还是不爽。
钱阁老最后让张从喜办的事委实破了高玉珩的底线,他冷笑了一声,想着昨夜高千户的转述,想引他宠幸宫女,留下一个能让内阁放心支持的血脉后代。皇家子嗣的主意也是他想打就能打的?
这等赤果果的算计,高玉珩一听到立刻就想把他们千刀万剐了,可皇家说话一言九鼎,他也不愿意坏了他母后的威信。
封恒才知道还有这段前情。就算是个普通男人,也不能容人对自己的儿女后代指手画脚,何况是皇帝。他摇摇头,道:“即使能保住性命,以后他们也难再起来。”
高玉珩恨恨道:“朕回头就写一份密诏放到宗庙里,凡是我高家子孙,不准再起用这三家人。”
他说完之后才看向封恒,高玉珩不是一个喜欢欠人情的皇帝,前头若不是天灾之事不好示于人前,太傅又坚持封恒进入仕途不到三月,一飞冲天容易惹人口实,他早就给封恒升职加俸了。
说起加俸的事情,高玉珩想起什么,又解释了一句,先前封家献钟方的功劳为何一直没有下发,他便是想着能攒一攒,给他提个品级。
封恒心道,总算知道原因了。宋师竹昨夜就在一直在念叨,说是黄氏和封慎的赏赐都在路上了,他们这边却连个水漂都没见着。
见着高玉珩实在想赏他,封恒想了想,便道:“臣妻一直希望能进宫参加迎后大礼,皇上要是奖赏臣,不如便成全了臣妻的心愿,赐臣妻宋氏一个诰命。”
迎后旨意今日下发,大典不日便要举办,宋师竹还不是外命妇,进不了宫闱。虽然她一直没说,可她和李随玉那般要好,怎么会不想进去观礼。
想起李随玉曾经说过她和封夫人的事情,高玉珩也能理解封恒为什么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对这位封夫人也是极有好感。无论是揭发李家船下藏有刀剑,还是揪出大驸马在后宫塞人的事情,一一都是对皇家有利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立时便应了下来,封恒是从六品修撰,他想了想,给宋师竹封了个正五品宜人,正好卡在了能进宫的资格线上,又想起封恒的母亲只是七品孺人,好事成双也给她提了两级,到时候婆媳都能一块进宫参加典礼。
…………………………
宋师竹还不知道封恒给她讨了个诰命,只是她总算明白封恒昨夜故布的疑云是什么了。
一夜之间,内阁三个阁老全军覆没,都被投入诏狱中,这等大事,一出现就媲美天灾示警的大新闻。
就连宋文朔和宋二郎当日下衙回来之后,也忍不住想要过来和封恒分享感慨。
宋师竹说封恒不在,宋二郎还有些可惜。
这些日子封恒与他上衙路线不同。封恒经常获召进宫,宋二郎却还是如常在翰林院办公。他问道:“妹夫最近一直在御前听用,就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吗?”
宋师竹一早上到现在,都觉得这个新闻让人始料不及。皇帝居然利用一个梦里的细节,便一锅端把内阁给解决了。
内阁的血条这么薄吗?
宋二郎听出了她的意思,白了她一眼道:“那可是人赃俱获的场面。今日翰林院里,杨掌院一直有气无力说不出话呢,昨夜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大逆不道的话。圣上手段莫测,无人敢在此时逆其锋芒。哪还有人敢为他们说话?”
他敢打赌,一早上整个京城衙门里头,最大的新闻便是这一件了。尤其是那些自家衙门长官有幸参与昨夜墙角事件的人,一阵眉来眼去是最少的,估计下衙之后都得跟他一般聚在一块互相讨论。
宋文朔的感慨比较含蓄,不过也是道:“这些日子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幸得皇上得天庇护,否则还真是让小人钻了空门。”
“小人就是小人,那些邪魔外道的行径哪里能逃过老天爷的法眼。”宋二郎摇了摇扇子,又笑着对宋师竹道,“多得竹妹妹惦记,我娘昨日听了你带过去的消息之后,晚上都多吃了两碗饭。”
实在是内阁这件新闻让她开了大眼界,宋师竹想了想,才意识到宋二郎说的是大驸马要遭殃的事情。
不能怪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两件事比较起来,真是大巫见小巫了。
宋二郎对着宋师竹风度翩翩、诚心诚意地作了个揖。
这阵子他在翰林院里也结识了好些人,宋二郎厌恶宁家的事从来就没有掩饰过,那些人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些什么过节,可有关宁家的新闻还是一阵阵进入他耳朵,可就是这样,宋二郎也不知道章太后居然已经把大驸马给收拾住了。
自己着意打听一无所获,堂妹出门一趟便得了好消息,宋二郎虽然郁闷,但也不是不知好的人。
宋师竹看着自家堂兄耍宝,心思却还一直在内阁身上,她心里有些觉得这件事进行得还真是容易,不过皇上能扫除掌权路上的拦路虎,对支持皇帝的人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最近的大事发生太多,各家有各家关注的重点,宋二郎笑看着宋师竹脸上的喜色,笑道:“竹妹妹以后的好日子要来了。”
姻亲间一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宋二郎自然不会嫉妒封妹夫这段时间的风头,反而希望他能走得更稳当一些。
“堂兄的好话,我最爱听了。”宋师竹笑纳了宋二郎的吉祥话,最近的好事一桩桩的来,她心里也觉得自家可能要起来了。
有太后在一旁保驾护航,大伯子一家极有可能为子孙后代挣下偌大一份家业。另有这件功劳在手,封恒只要一步一个脚印踏实往下走,以后仕途上应该能够一路平顺。
宋师竹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回过神来便听到她要成为诰命的事。
里屋灯火明亮,封恒沐浴之后,一出来便看到她还飘浮在天上的梦幻表情。
封恒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其实若不是接旨需要提前通知,封恒还真想着看看宋师竹被冲击之下、惊喜得无以复加的笑脸,肯定更好看。
最近天气太热,屋里头换了一张竹子做的架子床,宋师竹被封恒拉到床上,终于记起来问道:“你告诉娘了吗?”见封恒点头,她才露出一个笑表情,道:“这应该就是母以子贵,妻以夫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