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身边有奶娘,还有一群亲戚,宋师竹也不担心,直接把她丢给亲娘和二婶,跟在宋老太太身后回来了。
俩祖孙窝在榻上,宋师竹把自己头上的钗环都卸下了,很是热情地抱着祖母的胳膊说悄悄话。
她攒了一肚子的八卦和消息,有些事情虽然在信里也说过,但那不是没有条件吗,说八卦还是得当面说才有感觉。
宋师竹先是补充说了一下京城小冯氏兄妹和二叔二婶的故事——刚才外头人太多,她也没捞着机会和二婶说几句话,不过她见祖母能和二婶同在炕上坐着,便知道他们之间应该已经缓和不少了。
宋老太太对二儿媳的芥蒂都是因着宋祯祯的性命而起,冯氏这一回回来后性情柔和不少,宋老太太看着她,也想起了她初进门时那段婆媳和睦的日子,这两日倒是处得还行。
她叮嘱了一回孙女:“你以后在京城的时间多,千万别想着去插手长辈之间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他们夫妻最后如何,都看他们的缘分和造化。”
这句话,她昨日也跟宋二郎说过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二儿子一家生了三个儿子,宋二郎还那么争气,子孙后代衣食前程都有保障,还有什么可强求的。有些事情,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注定没了,也求不了。
宋师竹被自家祖母说的,突然想起昨夜跟封恒的那一番对话,不由叹了一口气。
宋老太太笑了笑,也明白宋师竹这是借景生情了。孙女虽然嫁人生子,可在她眼里还是个小姑娘,小姑娘对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最看不开。
她想着二儿媳这些年的坚硬和倔强,真是恨不得把她多年的经验和感悟都塞入孙女脑子里:
“你二婶性子执拗——这世间除了夫妻感情外,还有许多事情值得珍视。要是以后遇见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事,要多往宽处想,跟自己较劲是最没用的。”
宋师竹知道祖母是想开解她,点点头道:“祖母放心吧。”
宋老太太听出孙女对这个话题的抗拒,也没继续往下说,有些事情不到那个年纪,便很难看开。旁人不说,二儿媳如今不也是一直钻着牛角尖不愿出来吗。
可到她这个岁数就能知道,这个世上什么都不重要,只有子孙孝顺争气,后代绵延不绝,才是最重要的。
宋老太太抓紧时间,又问了一回曾外孙女的事情,跟宋师竹道:“好好培养孩子,也别嫌弃闺女还是儿子。闺女要是养得好,一个都能顶三个用。孩子不成样子,多少家业都没用。”
她顿了一下,又道:“你爹娘当年帮你挑中封家,便很是不错。”按照世情,长子长媳起码得分到七成以上的家财才是。别人家分家,都是磨着嘴皮子尽量想要多占便宜,就只封家,都在想着把好处往外推。
宋老太太刚才听着孙女烦恼自家会占太多便宜,都觉得哭笑不得。
宋师竹道:“……我婆婆他们确实人好。”
这个她倒是承认的。虽然回县里之后就要开始晨昏定省,但婆婆和嫂子都不是难相处的人。可就是他们太好相处了,对于家业分配也那么洒脱,倒让宋师竹觉得十分烫手。
“你嫂子才是聪明人。”宋老太太摸了摸孙女的头发,顿了一下,才直言道,“你夫婿中了状元,他们家就算以后有人前程再好,也越不过他去。如今你嫂子提出平分家业的建议,无论分不分得成,就这个主意而言,价值无限。”
孙女不是心胸狭窄的人,现在已经觉得自己占便宜了,以后无论自家分了多少家业,对嫂子的好感都已经存下了。
这世上什么东西用钱买不了?情分。一旦有了情分,做任何事都像上了油一样润滑。
宋师竹听完自家祖母略显功利的分析,倒是觉得黄氏是认真的,不是虚晃一招,也不是为了故意赚他们的感情,而是……她也说不清楚黄氏究竟想要什么。
县官不如现管,他们远在京城,以后黄氏想要借光也有限。就算宋家在本地是地头蛇,但这一年多,黄氏可从没有麻烦过他们家。
宋师竹弄不明白嫂子的意图,也就不去弄明白了。
反正分家是男人的事,他们兄弟之间怎么商量的,她都管不着。宋师竹很是光棍地跟自家祖母说了这句话,又道:“我娘今日那么忙,我待会许是都跟她搭不上话呢,祖母你回头帮我跟娘说一说这件事。”
她也不需要娘家撸胳膊上场为了她争些什么,通知一下封家要分家这件事就够了。
宋老太太应了一声,祖孙俩对这件事的意见便统一下来了,宋师竹早上起来得早,本就犯困,说完事情后,就在自家祖母屋里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她这一觉直睡到听到她爹在外间的大笑声,才被吵醒。
宋文胜脸上微醺,泛着愉悦的红晕,看着女婿的神色乐得跟朵花一样,待看到闺女从里屋出来,就更高兴了。
第144章 (改错字)
马车上,宋师竹想到刚才的场景,心里就直乐。亲爹醉得晕蒙蒙的,脸上笑得像个咧嘴葫芦,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娘强忍不满,一脸黑漆漆的。
真是好久没见着这样的家庭场景了。
李氏应该是从女宾席上听到丈夫喝醉的消息直接过来的,可她在女婿面前要面子,看着丈夫这样,硬是绷住了没有爆发。
不过这种事就跟火山一样,憋久了就得来一阵大的了。她爹酒醒之后一定堪忧。
宋师竹觉得,这也是她爹娘之间的小情趣,她已经善尽闺女的义务劝过她娘了,余下的就管不了了。谁叫她爹喝状元红都没想起她的,她也是很记仇的。
想着她爹从地里挖出来的状元红,她咂吧了下嘴唇,好奇问封恒:“那酒究竟什么味道?”能让她爹耍酒疯都耍到祖母跟前了。
封恒显然也是回味无穷:“一开封,酒香就飘了出来,入口后,口感绵醇浓烈,可惜岳父只挖了两坛出来,都不够众人分的。”
两坛?
宋师竹道:“你这面子已经够大了。”当年她爹考完举人之后,又连考了两回进士,连个同进士都没考上,就此死了科举的心,把期望放在下一代。
那些状元红就是在那一年埋在地下的,她没记错的话,只埋了六坛,取的是六六大顺之意。
两坛已经很多了,就连她出嫁时她爹都没舍得去挖出来,说是要留给子孙后代的。
宋师竹还是有些可惜没能尝到味道,不过她觉得,她弟肯定更惋惜。宋师竹有些怀疑她爹就是趁着她弟回书院的当口,才去挖酒的。不然要是她弟在家,肯定得把剩下的那四坛都得给祸祸了。
封恒看她嘴馋的模样,笑:“你要是喜欢,咱们回去也在树下埋几坛,等到以后闺女出嫁,再挖出来喝。”
这也是一件风雅的美事,宋师竹正在遗憾没能喝到状元红,立刻就应下了。
马车里只有两人,因着他们都喝了不少酒,怕熏着喜姐儿,只能让奶娘在另一辆马车里照顾她。
宋师竹有些想闺女,但说着美酒,她又觉得空气里带上了醺醺然的味道,不免掀开窗帘子换了一下气。她才转了下身,便听到封恒语气飘忽问道:“……老太太和岳母就没有说点什么吗?”
临走之前,岳母把他支开了一会儿,当时封恒便猜着了肯定是有话想跟妻子说。
宋师竹嘴角翘了翘,放下帘子,想了想道:“祖母问了分家的事,我娘问了奶娘的事,最后还跟我说了一个大嫂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