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烛火下,她拿着帕子拭掉他嘴角多余的药粉,有点心疼。
封恒其实没怎么挨打,这场架虽然打得出乎意料,但他的骑射功夫一向学得不错。
身手这种事,一窍通百窍灵,虽然帮着揍人还有些勉强,躲闪还是有些用的。
看着妻子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他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笑:“究竟怎么回事?”
刚才在李老太太那里,看到宋师竹出来时脸上没了先时的紧张,他便知道事情有解决的苗头了。
宋师竹想了一下,突然拿出一个眼熟的小册子。
封恒眉头顿时一跳。
此时宋师竹已经翻到一幅闪着刀光剑影的画页,没等宋师竹说话,他便道:“有人要在船上行凶?”
看着这幅他被人一刀砍掉头颅的画卷,封恒十分迅速地总结了其中大意,手心却有些冒汗。
宋师竹点点头,刚才她在香案前掷了个杯茭,提示的就是这一幅。
这件事不好跟李老太太直说,对着封恒,宋师竹便一点隐瞒都没有了。
封恒有些自嘲,先前检查那些船时他回想了这本画册里的所有画作,觉得没有一个场景在船上发生的,还悄悄松了口气。却没想到还是躲不过。
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这运气也算是绝了。
宋师竹安慰他道:“没事的,我刚才已经和李老太太说了,李家人多,一定会有所防范。”虱子多了不怕愁,经历多了,宋师竹也不像一开始那般不安。
虽然不能让人知道画册的存在,但她刚才在老太太跟前一直强调船的吃水线不对劲,又有封平刚才从水底摸回来的大砍刀作证,已经足够了。
李家家大势大,有了戒心后,消灭那些宵小不过举手之劳。
心里对李家有足够的信心,想到提供了重要证据的封平,宋师竹又高兴道:“咱们家终于有一个会水的了。”
封平自从到他们家后,除了疯马事件上露过一手外,一直平平无奇,没想到他居然会游泳。
宋师竹原本只是让他走近些,确定一下船的吃水是不是真有问题,他居然潜到水底去看,而且还颇有反侦查能力地走了大老远才下了水。真是人不可貌相。
宋师竹表扬完自家小厮,又着力表扬了一下慧眼如炬、把封平买回家的封恒,接着才道:“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伙水贼敢干这种事。”
李先生官至一品,前几个月才又升为太傅,敢对李家动手,就不怕官府事后下大力剿匪吗?
胆儿真是太肥了。
被宋师竹的心态影响,封恒原本郁闷的心情也好了一些,他想了想,摇头道:“也不一定是水贼。”
月朗星稀,此时李老太太屋里的方桌上正摆着一把大刀,刀锋上的冷芒看得人心头不住跳动。
看着这把刀,韩氏和安排完事情回来的李腾,一个默不做声,一个脸色发黑。
李老太呼出一口气:“这回幸好有蕙心先发现了情况。”刚才封家小厮将油布打开时,李老太太便已经庆幸过一回。
韩氏气恼道:“周家真是胆大包天!”
此时想起刚才的周管事,韩氏便深深觉得自己被愚弄了。
在船底藏刀想要对他们不利,对着她还能一口一句地奉承,脸皮真是忒厚了。
“不是周家。”李老太太和李腾突然异口同声道。
李老太太意外地看孙子一眼,李腾强压着火气道:“周家没那么蠢。”周家充其量不过一个商贾,要是他们在船上出事,周家肯定逃不了干系。
他想了想道:“我倒是觉得今日跟我打架那几个人,有点像是故意找事。”
“我刚才让你入夜后点几个人去水底看看,看出什么来了?”李老太太问道。
比起韩氏以为的江上抢劫,她心中更倾向于另一个可能。
想着刚才下人的汇报,李腾深深呼出一口气:“咱们家好几艘船下都被人用粗绳系着油布包裹,下人匆匆点了一下,足有两千多把刀。”
李腾是武举人出身,这么多刀,立刻让他想到了一件十分严重的事。
要知道李家的河道牒文是能够直接通到京城水门关的。
若是有心人想要借此谋事,李腾的面色不由得难看起来。
李老太太欣慰地看着孙子,道:“我们后日上路,你这两夜辛苦些,带几个人,把这些刀换成别的物件,别让人发现了。”
到时候看看是谁过来取刀,就能顺藤摸瓜知道谁策划了这些事。
敢算计到李家头上,李老太太面上平静,心里却极怒。
“可是路上发生问题怎么办?”
听着老祖宗和李腾的对话,韩氏不得不道。这都是他们的猜测。
要是他们猜错了,不是乱臣贼子想借着他们家的顺风车运刀上京,就是真的有江贼看上他们家,事先踩了点。
若是后者,她儿子也在船上呢。
只要一想到水贼这个可能,韩氏便忍不住恨起宁氏。他们家这一回会这般显眼,都是宁氏害的,一口气带了那么多绸缎皮货回京,不是明摆着让人来抢吗?
李老太太道:“我已经写了两封信给你二伯和太后说明情况,我身上有太后的信物,附近的水营会对咱们的船多加照顾的。”
韩氏还想说些什么,李老太太阻止她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昀哥儿也是我的曾孙子,我难道就是那么心狠的人,会看着曾孙子陷入危境吗?”
对李老太太的这句话,韩氏张了张嘴,有些反驳不得,只能把气憋在心里。
就是宋师竹,也没想到李老太太还是想要顶风上路。封恒也把另外一个猜测跟她说了,但宋师竹却不想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