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甩下袖子,怒道:“朕如何不为他考虑?就他那个一事无成,阴私狭隘的性子,朕再顾虑关心他,他也不会觉得知足。”
皇后一脸忧伤,“您看您,提起他,完全就是另一副口吻,臣妾明白,他性子的确不如小儿子讨喜,但是,相对比齐王,他又哪里算得上异类,您就是看他不顺眼。”
皇上怒言:“朕……”
不等他说出来,皇后继续道:“其实,臣妾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因为您的缘故。”
皇上不可思议:“因为朕?当初不是他死皮赖脸非要对人家姑娘负责?非得求着朕给他赐婚?”
皇后干脆承认:“没错,当时他热血上头,觉得既然救了人家姑娘,就必须对人家负责,但是后来,就当是臣妾这个做母亲的自私,臣妾不愿意他娶一个傻子为妻。”
皇上猛然伸出手,颤抖着指向她,又气又怒,气她为母不慈,怒她陷他于不义,她这样做,让他怎么跟已经去世的老武凌侯交代!
皇后后退一步,轻声道:“皇上,臣妾并非想让齐王娶那个傻子为妻。”
皇上气得呼哧呼哧粗喘气,愤然放下手,怒道:“好,你告诉朕,你想做什么?”
“齐王完全可以纳她为侧妃啊,如此一来,既解了这个结,又对老武凌侯有了交代。”她笃定道,“您恐怕就是这么想的吧。”
皇上被气笑了:“你倒是了解朕,那你告诉朕,为何不能让平王纳她为侧妃?”
皇后泪眼朦胧,抽噎道:“臣妾倒是想,可是您敢跟臣妾拍胸脯保证,您拿他跟齐王一般对待吗?您愿意让齐王纳她为侧妃,但您愿意让他纳为侧妃吗?”
皇上沉默,良久,长长叹出一口气。
皇后说的对,他不能,也许是平王出生时机不够巧,又或者他性子不够讨喜,从小,他就没办法全心全意疼爱他,甚至只要看到他,就会让他想起一些不愉快的过往,久而久之,他就对他愈发忽视,嫌恶。
也因此,当年他非要娶那个傻子为妻,他劝说两次,他非不听,他就甩手不劝了。
愣怔间,皇后突然走上前,握住他的手,跪下来,泪流满面。
“皇上,臣妾知错了,可是事情已经这样,咱们就将错就错,过后再给齐王选一门家室优渥,秉性聪慧的正妃好不好?”
皇上闭上眼,手指微微颤抖,好长时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反复好几次,终究,还是没有把这只陪了他几十年的温软的手丢开。
————
马车缓缓,回到齐王府。
陶嬷嬷迎上来,看到载向慕和齐王从马车里钻出来,刚想笑着行礼,转眼注意到他们身上穿的不是走时那套衣服,不禁一愣。
换了身衣服?宫里出事了?
心下一急,就要出口询问,恰在这时,跳下马车的载向慕注意到她,立即嘴巴一瘪,颠颠跑过去,攥住她衣袖,拿控诉的眼光扫向身后的齐王。
嬷嬷,做主。
陶嬷嬷立时刹车,注意力被拐走,拧眉看向齐王。
“王爷,您又怎么捉弄姑娘了?”
齐王懒懒跟在后面,身上换了件暗紫色辰纹长袍,长手一挑,神奇的,变戏法般不知从哪里揪出一团粉白色小线团,拎在指间,扯住线头一端,来回晃悠。
载向慕眼睛立马直了,直直地看着那团小球球。
陶嬷嬷顺着她视线注意到这团小玩意,嗨一声,“老奴还以为什么稀罕玩意呢,姑娘您等着,老奴这就给您找出十个八个来。”
说完,她转身,风风火火地走了。
齐王似笑非笑,逗弄地往她的方向弹了弹,粉白色球影闪过,勾着她的心神,飞过来,飞回去,她咬住唇,眼睛眨也不眨,悄悄咽了口口水。
眼角斜着她,突然,他将明清招到跟前,悄声私语了什么。
明清点点头,转身也离开了。
过了会,陶嬷嬷和明清一前一后走回来,两人手上还各抱着一样东西。
走到跟前,才看清楚,陶嬷嬷抱了个满是五颜六色线团球球的针线篓篓,而明清,居然抱了个小火炉。
陶嬷嬷刚要含笑把针线篓篓交给看到她手上东西,眼前顿时一亮的载向慕,结果在递过去的途中,旁边突然插/进来一只手,手指轻松一掠,便将针线篓篓顺走了。
载向慕愣怔,呆呆微张嘴,过了会,反应过来,眼角立即啪嗒啪嗒掉眼泪。
坏,呜呜,软弹的坏蛋!
陶嬷嬷恼怒地转向齐王,恨声叫道:“王爷!”
齐王眉梢一扬,轻轻松松将手指间那团粉白色线团丢回载向慕怀里。
“喏,还给你。”
载向慕怀抱着那团粉白色线团,眼睛还巴巴地望着他右手间五颜六色,挤挤挨挨的小线团,眼角泪珠不断,委屈巴巴地抽噎,显然对自己手里只有一个,而他手里却有那么多十分不满。
齐王慢条斯理撩起一团线球,又自半空丢下,悠悠然地看着它,砸下去,撞住其他线团球球,挤挤挨挨的线团球球顿时弹跳横移,你推我攘,跟一窝叽叽喳喳的小鸡仔似的活灵活现。
他垂目盯着手间的针线篓篓,“想要这个,也行,把你手里的粉白团子扔到火里。”
唇角笑意懒洋洋的,“本王的东西跟别人的玩意不能共存。”
抽噎声暂停,载向慕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然后,低头瞅向手里的粉白球球。
抬起手,毫不犹豫砸进火里。
火苗突起,一阵翻跃,轻而易举将绵软的线球吞没。
过了会,火苗缓缓降下来后,里头已经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