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两位王爷心里如何的翻江倒海,百般委屈,千般苦楚,皇帝都会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两位王爷还能如何?
“皇上,臣领旨谢恩!”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一殿内风云涌动,永寿宫虽然人头攒动却落针可闻。
穆太后站在凤榻前,低头凝视着床上躺着双眼紧闭的太皇太后。
“老祖宗如何了?太医,快来给老祖宗看看。哀家在行宫每日里都要看太医院送来的请安折子,知道老祖宗身子康健,吃得好睡得香后才能安安心心的在行宫修养。回宫之前也没听说她老人家有什么急症啊,怎么才半日的功夫就晕倒了呢?太医,老祖宗是什么病症?”
齐太医颤巍巍的摸了脉,又慢悠悠的扎了针,再温吞吞的开口:“回禀太后,太皇太后是急怒攻心才导致供血不畅昏倒,待臣扎两针就能醒来。”
穆太后皱眉,娇好的面容上一片轻愁:!“急怒攻心?太皇太后也如哀家一样日日思恋先帝吗?”
站在边上一直对穆太后暗中关注的原嬷嬷几乎一口老血,不得不提醒对方:“太后,太皇太后是听说皇上好不容易回来却不急着来见她老人家,反而直接去了太一殿上朝的事后才昏迷不醒。”
穆太后没有计较对方的轻慢的态度,永寿宫的奴婢而已,一个个计较起来太伤神。再说了,宫外的人不知道,宫内的谁不知谁不晓太皇太后对穆太后十二分的不待见。永寿宫这群奴才狐假虎威惯了,先帝在的时候他们还假惺惺的表面上尊敬过,先帝做古后,太皇太后一心想要另外的儿子上位,这群趋炎附势的不趁机表忠心时不时的膈应一下穆太后又怎么在这永寿宫待下去。一次次的,穆太后也就没了对一群迟早会掉脑袋的人发火了。
原嬷嬷话一出口,穆太后就知道太皇太后晕倒的真正原因了。不过,退让多年的穆太后在自己儿子被贤王世子推下悬崖后,心就硬了。在后宫里站到高处的女人,哪一个不善于睁眼说胡话,哪个又不会歪曲事实呢!
穆太后捏着帕子压了压不存在的眼泪,叹息道:“原来是这事。也怪不得皇上。哀家常年听大臣们说忠孝不两全,原本不明白这有什么难的。男子汉大丈夫,于国鞠躬尽瘁,于家仁爱孝悌,有什么难以两全?直到皇儿登基才明白,有了国才有家,国不安稳谈何顾家呢?皇上风尘仆仆的回宫后正赶上臣子们入朝的时辰,他哪怕年纪再小那也不能视而不见,堂而皇之的回寝殿更衣歇息后再去处理国事吧?太皇太后是他的祖母,更是一国之母,对于勤勉的意义比哀家更为透彻,想来也不会怪罪皇上过门而不入的小罪,更不会因此与皇上生出间隙吧?”
原嬷嬷瞪大了眼睛,仿佛第一次看清楚穆太后的真面目,气得那厚厚的嘴唇直抖,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说什么呢,说太后并不想见皇帝,她老人家也不在乎小皇帝的想法。不过,这话太皇太后能说,原嬷嬷说了那就真的不要命了。
正气得七窍生烟的时候,床上的人一声□□,原嬷嬷急忙惊呼:“太后……”
太皇太后醒来的真是时候,看到自己的宠信那猪肝的脸色,支起手:“哀家很好!”
穆太后探手过去,好像要与原嬷嬷一起扶着对方起身一般,手还在空中,就被太皇太后一巴掌给拍打开来,那力道,刚刚晕倒过的人是绝对没有的。
穆太后自然而然的收回手,也不恼怒,惊喜中带着惊吓的说道:“老祖宗醒了?齐太医果然医术精湛,一针下去老祖宗就醒来了,等会还得麻烦齐太医开个调理的方子。方才一听老祖宗昏倒,真是把媳妇的魂都吓掉了两个,先帝才故去不久,老祖宗再出什么意外,媳妇真是……活得也没滋味了啊!”
太皇太后现在哪里还有心思看对方演戏。以前她老人家也愿意陪对方演,不过,今天不是时候,她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原本是想让原嬷嬷羞辱穆太后一顿,为自己之后的清醒做好质问的铺垫,结果穆太后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儿子做了皇帝腰杆子彻底硬了还是如何,居然含糊其辞。于是,太皇太后不得不醒来,亲自对付这个不省心的儿媳妇。
摆起脸色,才喊了一声,“穆氏……”
穆太后就凑了过来,关切的问:“老祖宗,您感觉如何?心口还疼吗?或是头疼?”
太皇太后下意识的避开对方的亲近,皱眉再一次重申:“哀家很好。”
穆太后拍着心口:“那就好,否则等会儿皇上下朝回来,听到因为他的一个小过错导致老祖宗您重病,得有多伤心,多自责呐。他本来就伤得不轻,思虑再重的话,身子骨又怎么好得起来。”
太皇太后目光一厉,直接打断对方:“贤王如何了?”
穆太后心里鄙视,面上一片云淡风轻,还自顾自的让人搬了张椅子过来坐在了床边:“贤王?他还能如何!意图指使嫡子秦凌谋害皇上,自然是革去王爷之位,满门抄斩。”
☆、第十九章
“啊,太皇太后!”永寿殿又一片惊呼。
穆太后身子斜了斜,偏着头瞅着床榻上的太皇太后:“老祖宗,您怎么又晕倒了?太医,快来,别写方子了,先再来扎两针。”
齐太医心里翻了个白眼,打开药箱,拿出针盒,抽出最长的一根银针,还没扎下去,赵嬷嬷又适当的喊了声:“太皇太后……”
短暂的静谧后,终于顺过气的太皇太后哀嚎:“我的儿哟,你死得好惨啊!”
这个中气十足,坐在近旁的穆太后就觉得双耳发懵,等到对方哭够了才慢悠悠的劝道:“老祖宗,皇上吉人天相,虽然那秦凌手段歹毒,好歹皇儿是天之骄子,掉落悬崖后九死一生,好歹还是捡回了一条命。”
太皇太后脖子一梗:“谁说那个孽畜了,哀家哭的是贤王!”
哪怕对对方没有报什么希望,再一次验证后穆太后残留的一丝奢望也消失殆尽。她抬起手,抚了抚指甲上鲜红的丹蔻,“哦,太皇太后哭的是贤王。太皇太后的意思是,贤王谋逆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太皇太后眼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瞬间化身成一条喷火龙:“你……你这毒妇,你是什么意思?”
穆太后冷漠的道:“媳妇能有什么意思呢。太皇太后听说皇上重伤,眼泪都没有一滴,慰问都没有一句,可见对皇上的生死是无动于衷,反而对还没砍头的贤王哭得撕心裂肺,这容不得人不多想啊!”
太皇太后没想到穆太后居然还拿着皇帝受伤这件鸡毛蒜皮的小事来跟她斤斤计较,心里不以为然后更是对贤王的处置怒不可抑。秦衍之明明还活着,凭什么拿她的儿子撒气,小皇帝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贤王又是什么身份,“贤王是哀家的儿子!”
穆太后反问:“皇上就不是您的孙子啦?还是,儿子是您亲生的,孙子不是秦家的血脉?太皇太后,您这心偏得也太狠了。”
太皇太后气得猛拍床榻:“皇上不是没事吗,而我儿就要人头落地了!”
对方越愤怒,穆太后讽刺的神色就越深一层:“这不是还没落地吗?等死了,看到了尸首,您再哭也不迟。”
“不行,哀家不许!”
“不许什么?”
太皇太后说得理直气壮,掀开被褥就要起身,去太一殿找皇帝收回圣旨:“不许惩办贤王!”
穆太后看着太皇太后急吼吼的起身,头发散乱的就要冲出殿门,这才缓缓的质问对方:“弑君之罪都不能杀,太皇太后……您是要后宫干政吗?”
太皇太后的脚步一顿,拄着的拐杖在九转莲花纹的黄金地砖上狠狠的砸了两下:“哀家不管,贤王必须活着!”
穆太后理了理云鬓,起身走到自己婆婆的面前,一静一怒,一个雍容大度,一个衣衫凌乱,处处都显示出她们的不同。穆太后将太皇太后全身上下扫视了一遍,目光中的审视和挑剔刺激着除她之外所有人的神经。
太皇太后还没来得急责问,穆太后才带着怜悯的口吻道:“那太皇太后与太傅等三位大人去说,与大理寺卿去说,与满朝文武去说吧!媳妇,本宫是没有那个本事使唤顾命大臣们饶过弑君的乱臣,也没有那个胆量逼迫满朝文武放过胆大包天的贼子。贤王是太皇太后的二儿,皇上却是本宫的唯一的嫡子。太皇太后,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您还可以活个七□□年,日后也就别因为一个小病小痛的就嚷嚷得整个后宫知晓的好,搞得所有人心惊胆战无心劳作,这后宫虽然以您为尊,可大楚却是我儿的天下,希望您能够早日明白。”
该说的都说了,穆太后再也不逗留,也不看老敌人脸上红白交加的神色,施施然的、昂首挺胸的走出了永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