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临的心咚的跳了一下,不知如何接话。
管平波淡淡的道:“儿奔生娘奔死,棺材板上生孩子。”
甘临脸色剧变:“妈妈!”
管平波道:“如果我没挺过鬼门关,你待如何?”
管平波登基不足一年,江山不稳、四海未平,如若有个三长两短,虎贲军会不会就此分崩离析?甘临的后背渗出了冷汗,黔安战场上,李乐安拿她当小孩子,那比李乐安年岁更大、资历更老的旧部,又会拿她当什么?主少国疑自来凶险,她不认为自己能接的下母亲的权柄。尤其是,如果……只救下了孩子,孔彰会让她顺利登基么?
“知道怕,不算傻。”管平波道,“以我的身体,一般没事。但依旧是那句话,做最坏的打算,尽最大的努力。天命不会永远眷顾哪个人,时刻准备着,就是为了上天突然收回眷顾时,可以凭借自身的本事活下去。国赖长君,你是我最大的孩子,这个担子正该你来挑。”
甘临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竭力冷静的道:“那个,孔王叔那处……”
管平波轻笑道:“孔王叔……你知道你弟弟怎么叫他么?”
不用想也知道,咸临正经的有奶便是娘。
“老倌……”管平波忽然甜腻的声音吓了甘临一跳。
“有一度,我是这么叫你父亲的。”管平波道。
甘临浑身的鸡皮疙瘩一层层的往下掉。
管平波大笑:“你在虎贲军内,比咸临更名正言顺,所以你比他更傲。可是甘临,如果去岁的冬夜里,死的是我,你父亲册立新后,你会梗着脖子不唤她母亲么?”
甘临咬着嘴唇,沉默。
“孔彰只愿做外臣,怎么称呼都不要紧。”管平波敛去了笑容道,“但是,想做太子,面上笑嘻嘻,心里娘卖批,仅仅只是基本功而已。”
太子两个字好似凭空炸响的焦雷,震的甘临猛的抬头。
管平波坐直了身体,正视甘临:“你,做得到么?”
第325章 浮肿7月31日第一更
第122章 122浮肿
八月十八日, 韦高义白莲回京,韦高义正式接管禁军。校花的全能保安八月二十一日,管平波颁旨, 以长女甘临为太子, 着礼部预备册封事宜。八月二十七日,礼部主持皇太子册封仪, 甘临入主兴圣宫, 成为国朝首位太子。
九月初一, 管平波进入预产期, 令莫日根代管驻军, 唤孔彰回京。京城全线戒严,禁军一团调入太极宫,戍卫宫廷。韦高义留守江北大营,李玉娇则入宫镇守。金吾卫早换成了自己人,宫女太监重新梳理,确保万无一失。
昔年,管平波生育当口遇袭,给李玉娇韦高义等人造成了莫大的阴影, 深刻理解了趁你病要你命的含义。而今管平波再度面临生育, 强敌姜戎虎视眈眈, 昔年旧部绝不敢有任何松懈, 以免叫敌人有可趁之机。
九月秋高气爽,孔彰盘腿坐在船头,清风拂过, 衣袂翻飞,却是吹不走他心底的复杂。前次出兵江淮,管平波篡位登基;此番追击姜戎,甘临册封太子。登基不必说,然是否刻意避开他册封甘临,不得而知。
孔彰并非很重权欲之人,至少重不过管平波;亦算不上清心寡欲。与其说他日常表现的对民政毫无兴趣,不如说是管平波对他的限制,导致他无法触及民政。管平波当时对他不懂后勤的质问言犹在耳,但,真的是他不懂后勤,还是管平波严防死守下,铁板一块的后勤容不得任何人染指?
作为臣子,孔彰忧虑主上的不信任;作为男人,郁闷于女人的不交心。五月间的职位变动,他从中军车骑将军升任为大都督,统管天下兵马。换个皇帝,换个臣子,是何等的信任?偏偏皇帝是牢牢手握军权的管平波。中军改禁军,车骑将军改京卫指挥使,眼花缭乱的变更背后,是管平波的心腹韦高义对他取而代之,是他彻底失去了中军控制权。同时管平波重起早已废止的大都督,是用调兵权替换他的掌兵权,还是制衡韦高义,以免有人威胁京畿?同样不得而知。
船只掠过江北大营,摇摇晃晃的停在了城外的码头,高耸的城墙莫名形成了难以描述的压迫感。孔彰压下心底的烦躁,跨上马背,朝宫廷飞奔而去。
孔彰是梁朝开国以来,唯一可以策马入宫的臣子。不独宫门前无需下马,亦不必搜身,刀剑甚至可以直接带进管平波的卧室。但他曾徒手袭击过管平波,换言之,他是否带着武器,并无区别,所以管平波索性特别给个恩赏,以视荣宠。如此虚伪,孔彰自愧不如。
福宁宫前下马,太监小跑过来接过缰绳。穿过门廊,太子甘临立在东耳殿前迎接。孔彰顿了顿,太子的封爵,比他高了整整两级。迟疑间,甘临已跑了过来,在他跟前立定,福身一礼:“徒儿见过师父。”
孔彰避开,抱拳行礼道:“殿下,尊卑有序。”
甘临闻言,后退了仗余,助跑几步,而后双足猛的发力,跳上了孔彰的后背。孔彰只得反手接住,就听甘临娇嗔道:“好坏心眼的师父,有了儿子,就不要我了!”
这倒打一耙的本事,必须是管平波亲生的!孔彰撒开双手,甘临轻巧的落地,抱着孔彰的胳膊道:“师父,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虚伪劲儿也是管平波亲生的,孔彰不欲同孩子计较,岔开话题道:“陛下生了?”
甘临摇头。
孔彰道:“那你怎么知道是弟弟?”
甘临眨眨眼:“猜的,我铁口直断!”
孔彰在甘临头上弹了个镚儿,转身进门,掀开帘子后却是怔了。靠在软垫上的管平波身体肿了一圈,脸色蜡黄,再不见半分往日风采。三两步走到近前,问道:“你……怎么了?”
管平波浑不在意的道:“孕妇浮肿,没见过?”
孔彰挨着管平波坐下,伸出手指按住她裸。露在外的脚背,肉果然陷了下去,半日浮不起来。
甘临见此情状,不便打搅,默默退出了屋内。雪雁亦知管平波不甚喜欢被人团团围住,对范元良等人使了个眼色,齐齐避到了外间,顺便放下帘子,好叫他们夫妻独处,又不至于有事时寻不着人。
孔彰托住管平波的脸,轻声道:“辛苦了。”
管平波在孔彰的手心里蹭了蹭,笑道:“我觉着还好。旁人都肿好几个月,我才肿几日。”
平日越是彪悍的人,不适起来越明显。管平波的水肿其实算不得严重,关键是孕中后期运动量急剧减少,肌肉变松加水肿,反差过大。孔彰心痛的把手放在了管平波的腿上,问道:“我帮你按按?”
管平波道:“日日有人帮我按,你才回来,且去洗漱。天色不早,我们吃了饭好休息。”
孔彰方想起自己一身风尘,忙去东间洗漱。管平波那副模样,他没心思泡澡,匆匆收拾完毕,散着头发便回到了西间。见他出来,宫女们忙从食盒里端出饭菜,摆在了圆桌上。
管平波看着肿,行动尚算灵巧。从榻上翻起,走到了圆桌边吃饭。怀孕后她便吃的清淡,有了水肿后,更要少吃盐。清汤寡水的,看着就没食欲。盯着孔彰那边的双椒爆炒鲜虾河蚌,咽了咽口水,郁闷的端起自己的碗,味如嚼蜡的扒饭。想着自己的体质,不知道生几胎才是尽头,顿觉生无可恋。
吃完饭,管平波老老实实的爬上床。小太监殷勤的赶上来替她按摩。孔彰阻住小太监,笑道:“你下去吧,我来。”
管平波绝无自虐的习惯,怀疑的看向孔彰:“你会不会啊?”
孔彰笑道:“肚子大才易水肿,你想想怀了龙凤胎的肚子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