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芳略等了等,待他呼吸稍微平复了点,才问:“饿了么?回去吃饭吧。”
徐景昌点点头,收了弓箭背在身上,跟庭芳往回走去。平儿已打好水等着了,伺候徐景昌洗手洗脸,又端了粥出来。徐景昌累的没什么胃口,勉强喝着,比庭芳的狼吞虎咽斯文多了。庭芳看的有些心疼,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还心疼自家兄弟在号房里受罪呢,该怎么着还不是得怎么着。赵总兵总不至于害徐景昌。
缓了好久,徐景昌才道:“下半晌工地那边有事,我都顾不上,生累你了。你也才回来吧?”
庭芳摇头:“我算什么累呢?你习武要紧。便是把城墙修成一朵花,对你的前程也没好处。横竖我是没前程的人,都上轨道了,我一个人管的来。你日后早起就开始练吧。”
徐景昌道:“练一整天还不累死我。”
庭芳笑道:“大师兄,你不行啊!当兵的谁不是练一整天?小舅舅还是太疼你了。”
徐景昌道:“别人没跟我一样被打成那样啊。忍疼也是要体力的。练完肉搏连兵器,练完兵器连骑射。完了还得练拉弓的力道。师兄真的累!”
庭芳表示理解:“可是没法子了不是。十月底了。”
徐景昌苦笑:“是啊,要过年了。谁都想过年。大同不算太冷,别处都已经干上了。咱们这头也快了。”
庭芳问:“战局如何?”
徐景昌道:“猜都猜的到。幸而蒙古衰落,我听小舅舅说,当年蒙古和南宋对打,可不止有投石机。”
庭芳点头:“大炮么!襄阳之战,史书上写着呢。咦?说起来,我怎么没见你们练火器?不是有么?”
徐景昌道:“易炸膛啊。还不如弓弩好使。”
庭芳好奇问道:“为什么会炸膛?”原谅庭芳一个女孩子,对武器一点兴趣都没有。她能看到的电视里的枪,都是上子弹的了。
徐景昌解释:“火药添进去,少了没效果,多了就炸膛。故火器营的兵都是老手,还总死人。小舅舅没敢让我练那个。”
庭芳目瞪口呆:“你们的火药竟不是一份预备好的,而是现场捏?打仗本来就紧张,还要被炸膛威胁,火器的优势完全没办法展现呀!”
徐景昌也目瞪口呆:“怎么预备?”
庭芳模模糊糊记得一个词:“定装弹药?”
徐景昌腾的站起来,拉着庭芳就往赵总兵处走。庭芳累的两脚打颤儿,哀求道:“好师兄你一个人去好了,我刚歇了一阵儿,走不动了。”
徐景昌无奈的道:“我说不明白。”
庭芳气嗷嗷叫唤,拖着灌着铅的腿往赵总兵账里去。到了地头,庭芳再不顾形象,直接就摊在地毯上。赵总兵问:“什么事?”
徐景昌指着庭芳道:“她说有定装弹药。”
真言简意赅!庭芳稍微正了正身子,道:“就是事先把弹药称好,用的时候一包一包的拆,不就不会炸膛了么?”
赵总兵不由笑了,小丫头脑子真快!然而却无可奈何的道:“一包一包拆到猴年马月去。”
庭芳道:“那就不用包装,做漏斗一样的小模具,装好弹药。一盒一盒的,要用的时候,拿起来,把漏斗倒过来往弹匣那里一扣不就完了。”
赵总兵登时豁然开朗,倒也不用那么复杂,用油纸包粘好,直接扔进去即可。
庭芳累的眼皮直打架,抱怨道:“你们这些男人!一点不懂管小事。下回打仗记得带个管家婆,好多着呢。”
赵总兵忍着笑,见庭芳已经快赖在他的地毯上睡着了,忙使人牵了自己的马来,道:“昌哥儿你快把小四送回家,叫她仔细别从马上掉下来了。”
徐景昌应了一声,看着庭芳上马,替她拉着缰绳送回住处。庭芳爬上马车倒头就睡。擦澡是神马?真是连衣服都不想换了好么!军训使人脱胎换骨,妥妥的!
第219章 喵喵喵
天气越发冷冽,军营的气氛也变的凝重。九边重镇都互通有无,别处已交过手,大同的城墙却还没有补完。庭芳紧张的站在城墙上,看她的水泥墙与原先的墙对接。两种不同的材质,还不知道有没有问题。庭芳采用的方法是把钢骨打入石头墙里,然后利用钢筋的坚固,来粘合两边。天气太冷,土水泥干的不如暖和时快,哪怕有干冷的风都没用。偏偏又不够冷,不然泼水成冰,亦可抵挡一阵。天空飘着雪花,庭芳被裹在厚厚的披风里,依旧觉得城墙上冻的骨头发颤。
站在城墙上往下看,明光铠甲的兵马穿梭不止。每一个人都知道,一场大战即将来临。城墙的缝隙一点点变小,直至消失。可定行的木板还在。庭芳在城墙上走来走去,踩在脚下的质感很坚硬,却是与石头完全不同。严格意义上来说,依然叫做土墙,就是不知道加了钢筋,会不会达到客家土墙的坚硬程度。
远方忽见狼烟!那是长城处的狼烟!庭芳脚底一软,几乎站不住。城墙的定型板还未拆,蒙古人就来了!白日里明亮的光线下,木质的板材在石头和土水泥两者之间尤为醒目。
唐池瀚冲上城墙,抓住庭芳:“走!”
庭芳奋力的跟着唐池瀚的步伐,他们跑到营地,带走平儿与安儿,却是找不到叶俊文。日常都有训练,现在并不是找人的时候,唐池瀚只得带着庭芳往地道里撤。
在一个经济极端落后的农业文明里,弄出地道战的创意已是强悍。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赤色政权战时的规模,指挥能力和调度能力不是一个级别。庭芳躲进了上回躲过的地道,依旧没见到叶俊文。
地道很矮,入口处与气孔处透出点点光斑。离地面不远,庭芳很怀疑安全性到底有多少。头顶有马匹踏过的声音、有人的脚步踩过的声音,还有许许多多她无法分辨的杂音。
蒙古几乎都是轻骑兵,速度非常快。长城不是屏障,能起到的唯一作用就是点狼烟。大同城内同时点起了狼烟,那是请求太原镇的支援。互为犄角的两个城自然是打配合战。蒙古人虽对占领城池毫无兴趣,可万一他们什么时候有了兴趣,太原危矣!
外面情形庭芳不得而知。她现在所能知道的,是一个狭长的地道,几处入口。她们所在的地方有十几个人,多是妇孺。其中一个大叔就尤其显眼。大叔四五十岁的年纪,身边带着个六七岁的男孩。
大叔显然认识唐池瀚,笑着招呼:“老唐啊老唐,你说你多想不开,都去京里养老了,又跑回来作甚?”
唐池瀚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庭芳道:“小娃娃都愿来边疆,我等怕甚?”
大叔对庭芳点点头:“小公子好身手。”
庭芳想着那明显的脆弱的城墙,一句话都不想说。反倒是唐池瀚安慰道:“总比上回好。”
大叔也道:“上回……”
砰!
庭芳吓了一跳,然而她还来不及回神,接二连三的巨响袭来,整个地道都在震颤。头顶的土扑扑往下落,砸的她满头满脸的灰。巨响不单震的地动山摇,同时也震住了她的五脏六腑,头脑胀痛,胸腔更是有被人用手抓住肺部往外扯的撕裂感。那一瞬间,庭芳觉的电视不全是骗人的,她相信内伤真的会吐血。
再次巨响!庭芳身边的土墙轰然倒塌。唐池瀚一把将庭芳拽到了别处,只见进来时的入口瞬间被堵死。庭芳的心里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他们现在被孤悬于地道网络之外了!但他们不能说随意离开,炮声所带来的震动会对地道造成难以想象的伤害。很可能他们出去了,却再也找不到其他地道的入口。能做的似乎只有等,以及听天由命。
剧烈的轰鸣不知持续了多久,消失后是更令人不安的寂静。他们离城墙颇远,听不清骑兵对决的动静。可是每个人的脸色都很凝重。大炮固然震的所有人不舒服,可亦是蒙古人无法抵御的强悍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