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不计其庶 潇湘碧影 4637 字 22天前

“太太!”胡妈妈严肃的道,“老爷不是那样的人。不看您,还得看布政使府上呢。不过是多在东厢歇了几晚,是要她管过事儿?还是要她教养过哥儿姐儿?是要她去伺候老太太?还是要她出门走动人情?先前……也就是看在大爷的面上,您给她些颜面。现在只怕连大爷都醒过神来了呢。依我说您竟不用管那么多。您看昨晚老爷又歇在东厢,早起说什么了没有?”

陈氏疑惑道:“他能有什么说的?”

胡妈妈甩了甩帕子:“哎哟哟我的好太太,您怎么就忘了?昨日大早四姑娘噎的她落荒而逃,谁不知道?老爷早起撞见姑娘们,还嘱咐用心学习呢。”说着撇撇嘴,“不过是个奴才,您太仔细了。”

“你道我是醋她?她也配?”陈氏扶着床栏爬起来,“我恼她说四丫头那些话,没见识的东西!幸而家里规矩严,不然她勉强算个主子,传出去休说姑娘们,爷们还要不要说亲了?一时想迷了……”正说话,忽然抬眼看到了炕桌上的岁寒三友怔了怔,“那谁摆的?”

胡妈妈道:“您猜?”

陈氏会心一笑:“每每见着她,才觉得替人当娘也并不都是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太太和气,知礼的谁不同您亲近呢?”胡妈妈道,“大姑娘就像您,温柔又孝顺。昨天夜里回来见您不好,脚不沾地的跑去老太太那里求了太医来。又看着我喂你吃了药才回去。早起不是我狠劝,她都不肯去上学。”

陈氏的脸上笑意更浓:“她就是白操心,坐月子的人睡觉哪有谱儿。只怕她心里还挂着,你使个丫头去告诉她一声儿。省的中午急忙忙的回来吹一肚子风。下了学直接去老太太那里便是。”

“嗳!”胡妈妈应了,使红梅去报信不提。

却说庭芳,放一天假放出无数故事,比上学还累。终于熬完了黑色休沐日,欢乐的复习了功课背着书包去学堂。出门撞见庭瑶正站在门口与胡妈妈说话,才见了礼,庭树就来了。庭芳甜甜的喊了声:“大哥早安!”直把庭树噎的差点没提上气。庭瑶和胡妈妈好悬没笑出声来,硬忍了。兄妹几个都聚拢后,齐齐隔着窗子问过安才往学里走去。

到学堂里,依旧是上课。庭芳如同没事人一般,哥哥叫的亲甜,庭树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庭珊暗自翻个白眼,同庭珮悄悄道:“那个做哥哥的,还不如妹妹懂事儿。就是绊了嘴,妹妹都服软了他还扭着。”原来庭珊早与庭珮说了典故,庭玬孩子气,庭理还小,二房打头的兄妹两个倒常说闲话儿。昨日庭芳与庭玬去摘梅花,兄妹就通了气儿,都看今日庭树与庭芳两个如何开交。谁料庭芳竟是十分大方,到衬的庭树小气了。

庭珮心里小鄙视了下庭树,扭头对庭珊道:“你日常多看顾些四妹妹,大姐姐如今不得闲儿,我瞧着二姐姐也……”太太养的就是不同,看看庭瑶,看看庭芳,再看看他亲妹子!横看竖看都比其他几个强。大老爷太不管事儿了。只管看前头,后院起火最是扯后腿。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回头家里乱起来叫人说嘴,道是好事儿么?庭珮与庭珊眼光不同,他不觉得大老爷宠妾灭妻,只是觉得他修身齐家没做好。另嫌陈氏太绵软,做宗妇差了点火候儿。宁可要个明白的泼妇,也不要个温柔的太太。寻温柔找小妾完了!当家太太立不起来,日子没法过了!瞧大房那一团乱的!

半晌无话。到了午间,康先生出门有事。庭瑶早去了老太太处。余者各自的丫头进来伺候,水仙拿了包炭加进手炉里道:“才晴了几日,外头又下雪了。我且回家一趟拿披风,姑娘别去窗子边,更别开窗。”

庭芳点点头,见庭芜的衣裳有些薄,便道:“芙蓉,你回去拿披风的时候,再拿件厚点的棉衣来替你们姑娘换上再走。”

芙蓉正想应,庭芜冷笑道:“谁让你假好心!”

庭珊:……

庭珮:……爹熊熊一个,娘熊熊一窝,古人诚不我欺。

余下的兄弟姐妹看看庭芜,又看看庭芳,不知她们俩闹什么别扭。庭芳也恼了,本来就是周姨娘招的她,倒像是她的错。心中冷笑,面上半丝不露--你们娘三个要抱团,我偏给你添添堵。嘴角翘起,荡开满脸笑意:“瞧瞧我们小七闹什么呢?必定是恼我昨天去园子里玩没带上你。是我的错,下回定不会忘。七妹妹饶了我这一遭吧!要不……我们罚三哥再去摘几朵花儿来与我们戴如何?”

庭玬从凳子上跳起:“为什么是我!?”

庭芳道:“我说是你就是你,服不服?”

众人都不厚道的笑起来,准备看庭玬踏雪寻梅。

唯有庭芜憋的满脸通红,气呼呼的道:“你装什么好人?你昨日对我姨娘说的话我记着呢!摆两个笑脸就想抹过去,多大脸!”

庭珮脸色微沉:“七妹妹,长幼有序!”

“她欺负我姨娘的时候怎么不讲长幼了?”庭芜咬牙切齿的道,“她平日里惯装好人,你们一个个别叫她骗了。”

庭树忙喝道:“胡说什么!四妹妹素来和气,你休听那些碎嘴婆子的闲话。”

庭芜见亲哥哥都不帮自己,委屈的眼泪直掉。她是为了自己么?昨日姨娘被气的哭了一天,哥哥不也去找四姐姐理论了么?越想越气:“大哥哥你是胆小鬼!只敢背地里找她,当着人就不敢说话了!你怕她什么?我才不怕呢!我就不信太太偏心眼偏到连道理都不讲了!就是闹到老太太跟前,也是她没理!”

庭琇抽抽嘴角,她跟庭苗同年,她娘几乎没功夫管庭苗,就由奶妈子带到这么大,都没有这么没眼色。周姨娘好歹是良家子,怎么比奶妈子还不靠谱!有在太太屋里被噎了,就跑去亲生姑娘跟前挑唆的么?庭芜才多大,正是有什么学什么的年纪,学堂里当着几房的兄弟姐妹闹将出来,只要庭芳不犯傻,庭芜要被长辈们记个死吧?你坑闺女呢?

果然庭芳道:“原是周姨娘替我操心,我还谢她来着。如今看来只怕是我说话没遮拦,有哪句话冲撞了她也未可知。一则请姨娘与我分说分说,我年纪小,她是长辈,听见什么不好的还请教导我;二则既是把姨娘气着了,我今天下午便不练字了,这会儿同你一起去看看姨娘,陪个不是,只盼着姨娘别恼我。”说着对庭芜福了福,“好妹妹,你虽恼我,我却谢你。不然我还不知自己做错了事儿呢。”

庭兰呆了,这会儿怎么又软了?她叶庭芳不是挺能耐的么?

庭珮差点拍案,四丫头有前途!

庭玬却对庭芜怒道:“四妹妹便有不是,也不该你来说。有事回了大伯母,便是大伯母如今不方便,或悄悄儿回了老太太或姐妹私下里提醒几句。在学堂里与姐姐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庭苗惊奇的看着庭玬,今天真邪了门,庭玬那货也能说出大道理来!她哪知道庭玬根本不是什么大道理,那货就认一条儿--好兄弟讲义气。有事蒙头在屋里掐个天翻地覆,打完了还是好哥们。当着人闹出来,再没兄弟做的。一家子嫡亲骨肉,做妹妹的有这么给姐姐脸子的么?再有他偏心庭芳,更觉得不高兴了。纯粹心急口快,听起来竟有些许道理。

庭树见众弟妹的神情已知不好,又见庭芳委委屈屈的样子,心里先软了三分。庭玬说的没错,兄弟姐妹拌嘴是常有的,早起庭芳已服了软,他做哥哥的岂能跟妹子计较。虽然庭芳说话过分了点,也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遂一手拉起庭芳,一手拉起庭芜,笑道:“好了好了,都是我的不是。昨日就分说明白的,姨娘与四妹妹两边都是好心,偏说岔了道。我却忘记同七妹妹说了,就罚我替两位妹妹一人买碟子糕吃如何?”

庭珊拍手道:“不成不成,你眼里只有他们两个是你妹妹,我们就不算了?每人一碟子才饶过你。大伙儿说是不是?”呵呵,姨娘跑去跟姑娘“好心”,大哥哥您脑子还好使么?安抚妹妹还不忘捎上姨娘,嫌弃你亲娘不够招人烦呐?

庭芳顺坡下驴的笑道:“也是我孟浪,就罚我画一副雪中红梅图挂学堂里如何?”嘿嘿,众怒了吧!所以小妇养的是骂人的话,可惜大哥不明白到底是在骂什么。

庭玬忙道:“甚好,今日下午就画,画不好罚你再摘一回梅花!”

兄弟姐妹们齐齐起哄,庭理蹬着小腿儿麻溜的摊开了张宣纸,庭琇扔了只笔过去,庭珮带头调起颜色,必要庭芳画张屏风出来。庭芳只得接过笔,挥洒自如,竟是写意。

庭玬大叫:“不行不行,哪有认罚画写意的!”

庭芳理直气壮的道:“工笔红梅尽是匠气,你有没有审美啊?”

庭珮不过是想把事情盖过去,忙道:“爱写意的画写意,爱工笔的画工笔。依我说咱们都画,晚间请老太太做个裁判,看谁的最好。大哥已出了点心的彩头,我便出一管湖笔,没准儿还能从老太太那里弄点子好东西出来,你们说好不好?”

庭芳对庭珮丢了个感激的眼神,庭珮对庭芳点头笑了笑,刚过完年,很不用给长辈添堵。众人都知他们的想法,纷纷嚷了起来,把毛笔抢的不亦乐乎。

庭芜见众人都不搭理自己,气的满脸通红。不等丫头来,自己掀开帘子哭着跑回家了。

第15章

众人面面相觑,原就是为了大家面上好看才装作小孩儿样子争抢,谁还缺了几只笔呀?哪知正主儿不领情,哪个稀罕热脸去贴冷屁股,都不说话了。庭树冲众人作了个揖:“我替七妹妹赔个不是,且先去瞧瞧她。”

往下数庭珮最大,只得说:“你去忙,我们继续画。”

庭树立刻跟着跑了出去,余下众人早没了画画的心思。庭珮道:“我们几个下午还在学里练字,有事的就先回吧。外面风大,都裹紧了衣裳,别着凉。”

众人一哄而散,庭芳觉得没意思,也懒的回去。只问了丫头关于陈氏的情况,得知依旧睡着,想起庭瑶在老太太处,家里竟无个去处,索性像往常一般坐下写字。庭珊怕她不自在,也留下写字。庭理年幼,实在没精神跟一群学霸拼,便回去了。倒是三房的庭松留了下来。庭松乃三房长子,家里爷们里头行四,因年岁渐大懂事儿了,开始知道要上进。家里就三房最没声息,还不是因为他爹没出息。大老爷二老爷再有父荫,也是堂堂正正的两榜进士。如今看起来大老爷官位高,二老爷却在顶顶清贵的国子监,将来谁更得脸还不一定呢。反观他爹呢?庶出就不提了,一样的先生教着,一样的奶子丫头捧着,硬是连个秀才都没考上。使了银子混在王府里做个正九品的典仪,怎怪的下人势力?他都恨不得托生在大房二房呢。

其实有没有出息跟嫡庶关系不大,老太爷不说起于微末,也只是普通人家。养老大老二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跟着当爹的东奔西跑吃了不少苦。到三老爷记事的时候叶府已在京城安顿,且不断从小房子换到大房子,随着年纪增长,日子越来越奢靡,他就没吃过苦!读书多苦啊,他吃不起。他不是老太太亲生的,老太太自然也不会拿着藤条追着打,大错不错能守规矩就完了。管自家两个孩子且管不过来,谁耐烦天天盯着庶子的功课。别说庶出,就是亲生的孩子多了也不是个个都能顾的过来。奶妈子自是怎么惯着怎么来,本也不指望奶妈子能教导哥儿。时间长了便与兄长越差越远,越远越差,恶性循环。到了年纪娶了兵科秦给事中家的庶女,看看大嫂二嫂的出身,再看看自家媳妇儿,便十分嫌弃。待秦氏怀孕,他就开始花天酒地睡丫头。老太太见他只在家里好色,并不出去惹事,更懒的管他。孩子们一并拢在一起上学,老老实实混吃等死最好。虽说庶子挣的诰命也是嫡母的,可哪个女人又是真心胸大度的。陈氏待庭芳好,也得是庭芳九年如一日的主动亲近。天天喊着视同己处,不就是因为没人做的到么!可怜三老爷一面觉得女人小心眼,一面又怨老太太偏心眼,死结!二老更不待见三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