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直到这时,众人才发现雷寅双浑身湿淋淋的。杂货铺老板陈大的老母亲陈大奶奶也从店里出来了,见状便拉着雷寅双一阵大呼小叫,“这是怎么了?掉到河里了?可是三姐也跟着掉进河里了?!你个小老虎不打紧,三姐的身子骨可弱着呢!”又回头招呼着她儿子,“赶紧去后头庙里把你姚叔叫回来,就说三姐掉到河里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摸雷寅双背上的“三姐”的脑门。
那“三姐”猛地往雷寅双的脖弯里一埋头,避开了她的手。好在街坊邻居都知道三姐性情古怪,倒也都不曾在意。只那三个汉子被这些街坊们的东拉西扯给扯得一阵云里雾里。那为首的想想不甘心,便想趁着这乱劲儿凑到雷寅双的身边,好找着机会下手。只是他才一靠近那“小老虎”,“小老虎”就极机灵的一个转身,背着那孩子避开了他。
“还不赶紧回去!”陈大奶奶在雷寅双的肩上拍了一记。
“哎!”雷寅双应着,背着“三姐”一转身,却险些和一个悄悄摸过来的打手撞了个满怀。
亏得她自幼就跟她爹学了一身的好武艺,极灵活的一个闪身,立时背着那孩子从汉子的手下滑了过去。
而看到那汉子悄无声息地偷袭雷寅双,周围的众人立时全怒了,纷纷举着手里的家伙事冲那汉子喝着:“你们要做什么?”“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后面那个为首的中年汉子见手下失了先机,便忙冲着众人拱起手,又堆上一脸的笑,连声说道:“诸位、诸位,还请诸位见谅!请诸位街坊体谅一下我们走失孩子的心情。虽然你们都说这孩子是你们的邻居,可我们连这孩子的脸都没看到,终究不放心。诸位见谅,我们就只看这孩子一眼,若他真不是我们家的孩子,我们扭头就走,再不纠缠!”
他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叫江河镇的老少爷们相互对看了一眼,不由全都收回了手里的家伙事。
而雷寅双一听就着急了——便不是她有意误导着众人把她背上的孩子误认作是三姐的,可众人那么说时,她到底没有出声反驳。这会儿若真叫邻居们看到这孩子的脸,且不说这孩子会遭遇到什么样的危险,就是她,也非得被这些叔伯大爷婶娘奶奶们骂死不可!
☆、第三章·花掌柜
第三章·花掌柜
中年汉子那么一说,陈大奶奶立马一脸同情地道:“怪可怜见的。前儿板牙他爹还说,最近附近有好几个村子里都丢了孩子呢。”
便有人附和道:“是呢,我大姨他们庄子上丢的那个孩子,到今儿都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这都七八天了。”
“哎呦,何止是你大姨他们庄子上,”又有人道,“就在前儿,隔壁桥头镇老罗员外家的儿子,就是那个老来子,也叫该死的拍花子给拍走了。罗老员外悬赏了五百两银子呢,到现在不也没个消息!”
“叫我说,定然是这附近有伙人贩子在流窜!”陈大拄着那门杠道。
立时有人嘲着他道:“这还用你说?镇公所门口可贴着告示呢,叫各家看紧了门户,注意来往的陌生人!”
听着这最后一句,那中年汉子脸色变了变,转向最先搭他话的陈大奶奶,谄笑道:“大娘,您看……”
要说小镇上的百姓常常是这样,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叫众人议论上半天,且往往越是议论,越是离题万里。被这汉子一提醒,众人才从渐渐偏离的议论里回过神来。陈大奶奶看看他,叹了口气,回头对雷寅双背上的“三姐”道:“三丫头,就抬头给人家看一眼吧,怎么说也是为人父母的一颗心,体谅着些吧。”
“奶奶!”
雷寅双立时冲着这软耳根子的陈大奶奶叫了一声。她正抓耳挠腮想不出应对之策时,忽然就听得人群后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凭什么给他看?!他若是硬说这是他家孩子,那三姐还真成了他家孩子不成?!”
雷寅双一回头,便只见人群外叉胸站着个颇为彪悍的陌生妇人。
说她彪悍,是因为这妇人明明胸脯高耸,却穿着件及膝的男子短袍。且她还跟个当兵的一样,将两条裤管用绑腿绳直打到小腿处。偏这一身男子装束的妇人,头上却明晃晃地插了一头的花簪珠钿。
妇人看上去约近二十七八的年纪,眉目生得倒是挺俊秀,偏那行止动作中自带着一份掩饰不住的痞气。见雷寅双瞪着眼向她看来,她冲着雷寅双一笑,露出一口漂亮的细米白牙,然后又挑着半边细长的眉,抖着那绑着绑腿的修长小腿,冲着中年汉子一抬下巴,道:“你说这孩子是你家走丢的孩子,你有何证据?”又以大拇指一指镇公所的方向,“镇公所门口可贴着告示呢,叫镇子上的人小心来往的陌生人。我说,你这小子是打哪儿来的?我瞧着可不像咱镇子上的人啊!”
雷寅双不由看着这妇人眨巴了一下眼。因为,不仅那中年汉子是镇子上的陌生人,这妇人也是——至少她不认识。
要知道,从三岁起她就跟着父母在江河镇上落了户,镇上几乎没有她不认识的人。
果然,镇上的街坊们也不是个个都认识那个妇人的,便有人小声议论着:“这是谁啊?”
杂货铺的老板陈大和他娘一样,是镇子上的万事通,便笑着给众人介绍道:“这位就是盘下鸭脚巷口那家老客栈的花掌柜。对了,现在改名叫龙川客栈了,可是?”
那花掌柜像个男子般,冲着那些好奇看着她的众人抱拳团团施了一礼,朗声笑道:“今儿我才刚带着伙计们过来,还没来得急跟各位街坊邻居们打招呼呢,失礼了。”又道,“小店刚开张,还望各位乡邻多多照顾。开张头一个月,酒水一律对折,还另送一样下酒小菜。”
这花掌柜话音落地,顿时叫街坊们喜笑颜开,纷纷过来跟她打着招呼。
中年汉子见了,不由又是一阵默默咬牙——得,又跑题了!
雷寅双见状则是一阵窃喜,忙猫着腰,背着那孩子就要开溜。
可那三个汉子一直都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呢,她这里才刚一动脚,那中年汉子便几步跨过来,伸手就要去抓她背上的孩子。
雷寅双赶紧往前一窜,再回头时,则意外地发现,那中年汉子的手已经牢牢叫那个花掌柜给一把擒住了。
“你做甚?!”那汉子甩开花掌柜的手,冲她喝道。
“我还要问你做甚呢!”花掌柜双手抱胸拦在那汉子的面前,挑着细长的眉道:“你这是欺负咱镇上没人了还是怎的?大家伙儿可都站在这里呢,你就敢冲我们家小老虎动手,可见你不是什么好东西!”
雷寅双心里虽疑惑着那句“我们家小老虎”,嘴上却接着那花掌柜的话茬,不饶人地道:“就是就是!你是谁啊,谁又认识你啊!凭什么你说要看我三姐,我们就得给你看?那镇公所可贴着告示呢,不定你就是那流窜的人贩子!还说什么你家孩子丢了,我看你是骗人的!真丢了孩子的人家,听着大伙儿都作证说三姐不是你家孩子,这会儿早哭着央求大家伙儿帮着找孩子了,哪个会像你这样,都说了这不是你家孩子,还没完没了地缠着我。你们就不怕这当儿,人贩子已经拐着你家孩子跑了?!啊!”
她忽作恍然状,指着那汉子大叫道:“我知道了!你们就是拍花子!什么你们家走丢了孩子,都是借口!刚才要不是我在街上喊了一嗓子,把大伙儿都喊了出来,这会儿不定我跟三姐都已经被你们给拍走了!肯定是这样的!现在你们看到你们没法子脱身了,才硬说三姐是你们家丢了的孩子,想借着认错了人开溜!”
她回头对陈大等人道:“大伯伯,大奶奶,可千万别上他们的当!”
“对,”花掌柜接着她的话道:“怎么看这几个都不像是好人,大家伙儿小心了,可千万别让人拐子跑了!”
——得,直接把人给定性成“人拐子”了。
见原本已经放松警惕的街坊们重又握紧了手里的家伙,那中年汉子不愧是为首的,倒还能保持镇定,可那两个手下就有些不淡定了,脸上都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小老虎雷寅双一眼给看到了,便指着那两个人大喊道:“看,心虚了!”
她这么一喊,那两个手下更心虚了,下意识捏着拳头拉出个随时要出手的架式。
此时是天元八年,天下承平才不过八-九年的时间,民间好武之风仍盛。见这二人拉开身架,花掌柜立时伸手将雷寅双护在身后,叫了声“小心”,又喝了声:“胖子!”
“在!”